他又张开嘴,女人以为这是又要吐口水泡泡了,已经腾出手准备给他擦一擦。“a。”祁染稚嫩的声音从喉咙深处涌出,“妈妈妈。”女人怔住,眼里透出惊喜的光,“老祁,老祁,快过来,你儿子会说话了!”啪嗒啪嗒的脚步声传来,一张年轻帅气的脸凑近祁染眼前,“真的?!小染,再说一下给爸爸听听。”祁染读懂他眼里的期待,“妈妈”男人故意做出吃醋的表情,“怎么只叫妈妈,都不叫爸爸。”女人在旁边笑。祁染也跟着笑,女人将他放在一张小床上,天花板悬挂着玩具风铃,一抹白色轻巧地跳了过来,金黄色的眼睛盯着祁染。“连大白都知道小染会说话了,赶紧就跑过来看了。”男人伸手摸了摸大白的猫脑袋。女人解下的那枚玉佩还攥在祁染手里,她开心地出声,“这个平安扣听说先祖的定情信物,将来染染如果找到了想相伴一生的人,就把这个送给对方,好不好?”祁染的眼皮开始发沉,朦胧之间,他的脑袋动了动。“染染又困了,是不是又要做梦啦?你做的梦是什么样的,梦见了谁呀?”女人伸手,温柔轻盈地抚摸着他,“你的梦里,会梦见爸爸妈妈吗?”祁染的睫毛困倦地抖了抖,喉咙嗫嚅出一个音色,“嗯唔。”女人的声音逐渐朦胧,“一直抓着玉佩,难道是梦见先祖了吗?”祁染逐渐闭上眼睛。“睡吧,爸爸妈妈走了,染染一个人要乖乖的。”“小染,小染,你要做个幸福快乐的梦哦。”庄周梦蝶,蝶梦庄周。梦仿佛链接了两个时空,那时幼年的他,究竟梦见了什么呢?“阿染,阿染。”有谁在哭泣着,将他从梦中拉回。祁染睁开双眼,看见温鹬伏在床边大哭着,杜鹃和谢小小站在不远处,小姑娘无声抹着眼泪,谢小小眼睛攥着拳头,眼睛发红。天光明亮,这里也是午后。但不同于那时柔和的阳光,这里外间淅淅沥沥,雨水滑落,像温鹬眼中的泪水。“鹬儿。”祁染轻轻张口,“别哭。”“先生!”温鹬崩溃大哭,“你想去哪里,你走吧,你回去吧,我不要你陪我了我不要你死!”“昨夜”祁染轻声,“太白星如何?”“亮,很亮。”温鹬呜咽着,“下雨了,我看得很准的,真的下雨了,你不要死。”谢小小松开拳头,“马车已经叫好了,可以送大哥回乾京。”杜鹃再也看不下去了,哇哇哭着跑出房间,“哥哥,我帮你收拾行李,你要好好的,我们送你回家!”谢小小跟了出去。祁染对温鹬招手,“鹬儿鹬儿来。”温鹬立刻趴伏在床边,看见祁染抬手,摸进衣襟,手指颤着勾出一截红线,猛然使劲一扯。一颗莹润的平安扣挂在枯瘦的手指上,那手再度伸向温鹬,“鹬儿这个送给你。”温鹬接住,紧紧握在手心,泣不成声。“下雨啦下雨了。”祁染慢慢一笑,“鹬儿,你扶我起来,我想看看雨。”温鹬哭着,将他扶了起来,行至厢房门口,扶他坐在一把藤椅中。祁染闭着眼。吹面不寒杨柳风,如今杏花已落,蝉鸣不闻,已然是夏末初秋了。他混沌中想起南博展馆中,那张白绢,温七子温鹬的真迹,那首小诗。阶苔承雨重,未语已染襟。织就连环扣,待逢解佩人。连环扣连环扣一切连环闭合,原来是这般深情。“鹬儿别哭。”祁染出声,“等到一个暮春我们还会再见的。”温鹬哭得更厉害了,“先生,你还病着,我去给你拿伞。”“嗯。”祁染轻轻笑了起来,“到时候你也要记得拿伞,我们才不会被淋湿。”温鹬边哭,边快步回房,翻出油纸伞,又马上跑回去。雨仍然在淅淅沥沥地下着,无需打伞,已然被风吹面拂来。藤椅中空空荡荡,不见青衫人影,唯有夏末的雨席卷第一片金黄的叶子,安静飘摇而落在椅中。“公子?公子?”关阳府,几个摊贩围在一处巷尾,七嘴八舌地说着话。“是流民吗?穿得又这般讲究,倒也不像啊?”“哎呀,别废话了!快去请郎中吧!”“咱先给他抬起来吧,这下着雨呢,一会儿淋坏了。”几人把倒在巷尾的年轻男子搬到附近房屋之中,又找了干净帕子给他擦脸。祁染睁开眼时,看见一个苍老先生,留着一把花白长须,颤颤悠悠地给他施着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