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今反倒成了这群苦命人遮风挡雨的好去处。
到了门口,陶虎把谷二放下,这两个人还没进门,就听到里面传来一阵悲切绝望的嚎哭声。
两人心里一紧,赶紧冲了进去。
一进去,只见庙堂角落,一个面色灰败的老妇人直接挺地躺在地上,气息微弱。
一旁一个瘦的跟麻杆一样的年轻汉子抱着她,哭得撕心裂肺:
“娘啊!娘!你醒醒啊!你不能丢下儿子一个人啊!你撑住啊!”
谷二连忙拉过自己的媳妇,低声急问:
“浑家,这是怎么回事?辜老太她怎么了?”
谷二的妻子面容憔悴,叹了口气,声音带着见惯了悲苦的麻木:
“还能怎么。
眼看带来的那点糠皮都快吃光了,辜老太她不想拖累儿子。
昨夜里趁人不注意,解下裤腰带,挂在梁上,想把自己勒死。
好省下口粮食,让她儿子能多熬几天。
幸好你儿子昨晚去撒尿见到了,算是发现得早,可人究竟是上了年纪,这还没缓过来呢”
她说着,眼圈也红了,声音哽咽起来:
“我们这一大家子,从平原县千难万险地逃出来,路上那么多沟坎都迈过来了。
这一路上,没饿死,没病死。
可谁承想,到了这据说有粮有人的‘好地方’,反倒快被活活逼死了呢?”
说着,她看向谷二,眼里带着最后一丝希冀。
“他爹,你……你今天出去,可曾找到活计了吗?”
谷二重重地叹了口气,羞愧地低下头:
“找……倒是找到了一个,是家肉铺,那老板看我手艺还行,只是……只是……”
他实在难以启齿那近乎卖身的条件。
想他当初也是在平原县开着好大肉铺的主顾,手底下跟着好几个伙计。
现在连做个烧汤的二汉都领不到工钱。
而就在这时,谷二的妻子注意到了跟在后面的陶虎,连忙强打精神招呼:
“是陶虎兄弟?
你怎么来了?
快,快这边坐,庙里脏乱,你别嫌弃。”
而陶虎摆了摆手,目光扫过庙内或坐或卧、个个面黄肌瘦的逃民,心中恻然。
他也没有客套,直接从怀里掏出一个油纸包,递了过去:
“嫂子,别忙活了。
这是我身上带的炒黄豆,不多,先拿去给侄儿垫垫肚子,顶顶饥。”
谷二的妻子眼睛顿时一亮,像是看到了救星。
炒黄豆这东西你别看吃了以后和凉水配合能爆发出强大的威力,但是在救荒食品中,它反而是价值最高的。
因为这玩意有油脂不说,大豆本身还有植物蛋白,而且方便易储存。
除了梆硬不好嚼之外,看成没有弱点。
明代的救荒本草和清朝的食货志里面都说过,这玩意堪称是救荒第一粮。
谷二浑家连忙接过纸包,小心地打开,露出里面焦香扑鼻的黄豆。
她先倒出一小把,塞给旁边饿得直舔嘴唇的孩子,然后对众人道:
“来,大家都过来,一人分几颗,先挺一挺,挺一挺……”
陶虎看着这一幕,脸上露出感慨的笑容:
“嫂嫂还是这般心善。
当初在路上,若不是嫂嫂你省下那半碗几乎见不到米的肉汤硬灌给我,我陶虎早就冻死饿死在路边了,哪还有今天?”
谷二坐在冰冷的门槛上,望着灰蒙蒙的天空,叹了口气:
“那也是你命不该绝,阎王爷不收你。”
“只是可惜……”
“阎王爷长了眼,可老天爷不长眼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