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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4章 故知四（第2页）

燕云行事诡谲，又从不把男人放在眼里，她与茹心交好，自是怎麽替友人虐待负心汉也不为过。可对峙到现在，燕云的每个举动几乎都是把大哥往他最不能接受的地方踩。她知道，燕云顾及着她，行事比起平常已经拘谨了太多，但她还是不抱希望地看着她，希望她能稍微克制一下。

她清楚，君不封把自己的血性深藏心底，绝不会和燕云动手，但她实在不想他再难过，她不可怜林声竹的处境，只是对方的现状会时刻不停地提醒着君不封，她才是那个递刀的人。

“大哥……”解萦期期艾艾地扯住君不封的衣袖，摇摇头。君不封深吸了数口气，拍了拍她的手掌，转而拿了件自己的御寒外衫，半跪在地，悉心地替朋友穿好。

解萦等他回到自己身边，可男人跪下去，似乎就没打算再站起来。

“我听闻傀儡术极难练成，初级的尸蛊需要在人去世三天内加以药物炮制，塞入蛊师专有的蛊窟中啃食炼化，更何谈活人。”

“聪明，本以为你会直接冲冠一怒为蓝颜，看来还有点脑子，不是真的傻大个。”

君不封轻哼一声，态度不似此前那般恭敬。但他这样反而让燕云更受用，她挑眉拍手，林声竹松了一口气，动作粗苯地穿好衣服，眨眨眼睛，冲他说了声多谢，便慢吞吞走到燕云身边，重新替她沏好茶，乖顺地低下了头。

燕云依然不紧不慢地喝着茶水。

“君大侠，我知道你俩是至交。”她的声音已不复故作娇媚的甜腻，反而是前所未有的镇静，“但我相信你也清楚，林声竹沦落到今天这一步，我是为了谁而做。你克制了一路不对我出手，我承你的情。事到如今，我也不怕和你说实话。这道士求生意愿不强，我玩了几年也心生腻烦，想着干脆遂了他的愿，让他痛不欲生地死掉，好宽慰茹心的在天之灵。我本意是想是把他送到蛊窟，让他受万蛊噬心之刑，後面又想，好好的一个练武苗子，干脆拿他炼点什麽，榨干最後一丝价值。谁能想到呢，”她苦笑，“机缘巧合，偏偏被我练成了灵犀引。”

“所以……灵犀引到底是什麽傀儡术？”这回发问的是解萦，她还没来得及听燕云介绍，便被当时贸然闯入的大哥打断。

“老话讲‘心有灵犀一点通’，灵犀引便是两人心意相通，内力共享，以心念传递想法。”君不封看着神色平静的林声竹，轻声解释道，“两人之中，没有真正的主宰。此前，一方或许会受制于另一方，一旦灵犀引成型，强制听令的契约便自动破除，此後的行动，全凭对方和自己的心意。但正因为心有灵犀，就算是再天马行空的主意，另一方也会面不改色地完成，因为他们总是会想到一起。”

“到底是在江湖混了数年，宝刀未老。寻常的练家子都不一定有你了解这背後的门道。是我作茧自缚，贪心不足，好不容易采阴补阳吸了点内力，结果到头来还得被这臭道士分走一半。”燕云耸着肩，嘴上很是不忿，神情却戏谑，可知她并没被这件事真正影响。

君不封叹道：“你们如果构成了这种关系，确实适合去完成一些机密要务。”

“你就不问问，我们去做的是什麽？”

看她挤眉弄眼的样子，君不封一脸狐疑：“难道这和我们有关？”

眼看君不封苦思冥想猜不出答案，解萦站起身，把跪坐身侧的男人薅了起来。

“燕云姐姐一直是姐妹会的领袖，姐妹会和奈何庄势如水火，奈何庄躲在背後把天下搞得生灵涂炭，她们自然不可能坐视不理。所以她就委派臭道士重新出山，早早和喻伯伯那边有了联系，在战争期间为他做事，我们刚才就是在聊这个。”

君不封隐约想起，喻文澜在邀约他去行使刺杀一事时，曾暗示那里有他的老熟人，老搭档。只是他的过往早就稀烂成了一团糨糊，未能在那时解出这个谜题。

“所以，是你们完成了那场刺杀？”

“是，同我们一道的，还有之前来喝你们喜酒的刀客和镖师，不然我从哪里获取你们婚宴的消息。要我说，你要是能早点去，就能早点和你的兄弟团圆，不过那会儿你应该还是个傻的，两个傻的凑一起，也不见得谁能认得出谁。”燕云说着伸了伸懒腰，“没头没脑赶了一路，现在也有些饿了。萦丫头和我说，饭食你是早早备上了，柴房在哪儿？这妮子身体不便，道士又是个傻的，我看就有劳君大侠帮忙搬运，我们就在你们夫妇的卧房里解决午餐吧。”

燕云说着就往外走，君不封看了解萦一眼，解萦点点头，君不封会心一笑，随即追了出去。

解萦早在自己外出迎接燕云之时，就默默熄了柴房的火，君不封点燃了火折子，重燃炉竈，和燕云一起看着柴房烟气升腾。

案板上有提前备好的腊肠，燕云许是真饿了，就着腊肠胡吃海塞了一阵，她眉眼弯弯地叹道：“早就听萦丫头说你手艺非凡，今天一吃果然不同凡响。”

君不封被她夸了，也不见得多高兴，只是礼貌地点点头。

燕云并不在意君不封的敷衍，反而怀恋地闭上眼睛：“这滋味确实和她做的味道很像，我已经有好些年没有吃到了。”

燕云提及解萦亡母的神情，和小丫头如出一辙。君不封也不好再摆出冷冰冰的态度，低声道：“腊肠正好做得有些多，你若不嫌弃，等要走的时候，多拿一点。”

“我这才刚来，你就巴不得要赶我走？”

君不封苦笑道：“你们现在既然和屠魔会合作，只怕也在巴陵待不了几天。”

“是啊，後日清晨就要走。现在乍看起来天下平定，实则还是暗潮涌动。我们俩也不过是给江湖人做影子杀手，朝不保夕的，谁知道哪天就会死在别人手上。”

君不封依然苦笑：“他要偿还的罪，算是还清了吗？”

“你觉得呢？”

“……可以放过他吗。”

“准备杀他的那一刻，我就已经放过他了。不肯放过的是他自己。”

“我想也是。”君不封低声笑起来，径直对着女人跪了下去，头埋得很低。

这一瞬到底还是来了。

所有的试探僞装，为的都是两人始终未曾提及的洋葱心。

“丫头她还……有得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