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差时遇上刺客伤的。”若溟回得轻描淡写。
方白满眼疼惜,只见医馆里头又出来两个面相和善老实的夥计,将若溟一左一右地扶了进去。
方白担忧地一同跟了上去。
白须老者从药柜後转出,袖口沾着褐黄的药渍,他上前挽起若溟衣袖,露出狰狞伤口。
“啧啧……忍着些吧。”他略带沙哑的声音中透着无奈。
若溟向来习惯忍痛,这点倒是不在话下。
老者将夥计递来的酒泼上伤处,一旁的方白不忍直视地转过头去,却不闻若溟一声痛吟。
桑皮线穿过皮肉,像是被虫啃噬,刺痛感接连不断,若溟盯着老者动作,面不改色。
最後,换了卷绷带给他缠上,总算将狼藉处理干净。
若溟正想翻翻衣袖找点银两,就见那绿罗裙姑娘抢先一步将钱放在了柜台上,生怕晚一点就让若溟掏出钱来了。
“公子不必客气……”她含羞带怯地收回手,语气间带了些犹豫,“那个,我叫兰儿。”
“……”若溟属实没想到,自己这副半死不活的模样,来趟医馆还能摊上朵桃花。
若溟还想推辞,却见老者直截了当地将银两收了过去,挥挥手示意几位自便。
方白瞧瞧兰儿,又瞧瞧若溟,不知所措地眨了眨眼。
若溟翻找一阵,没在身上翻出子儿来,轻轻叹了口气:“兰儿姑娘,我怎能平白收姑娘家的钱财只是今日没带银两,这钱我日後还你。”
兰儿闻言,有些失落道:“那……公子怎麽称呼”
“我姓妘。”若溟简略道。
“……”兰儿又偷偷瞟了几眼他这张难得一见的脸,见他这般态度,心知也只好作罢。
这时旁边的方白终于插上了话。
“妘公子,正巧遇上了,那不妨随我回去歇息一下”
若溟想到宫中的变故尚未解决,正想婉拒,甫一回头,却见少年眼中罕有地坚定和严肃。
莫非有什麽要事
若溟随即皱了皱眉,还是答应了下来:“那便叨扰了。”
方白扶着若溟出了医馆,他的书肆离这条街不算远,拐过几个路口便至。
此地紧邻皇城,人流如织,白日里更是车水马龙丶络绎不绝,就算是个花枝招展的孔雀混入其中,想找出来那也得费点眼力。
故而若溟并不担心那群锦衣卫能在短短一时内找到他。
“妘公子,盛京不宜久留,不如随我一道出城吧。”方白压低了声音,生怕外人闻见一点风声。
若溟有些惊讶,警醒地看向他:“为何”
方白左右看了看,确认没人後,才从抽屉的最里边取出一张字条,半遮半掩着送到若溟眼前。
“这是季川将军的字迹,你看。”方白道。
若溟瞳孔一定:“你确定吗?”
“绝不可能认错!”方白神色坚定,“我知道您也只是个在宫中当差的普通人,定然没能力应对这些变故,您与我有恩,我必须来告诉您,不如随我一起走,等事情过去了,我们再回来也好。”
“那……季川现在在哪?”若溟身後冒出一层冷汗。
“字条中说他如今并不在盛京,但过不了几时便会回来,届时肯定会是场巨大的变故,只怕盛京城也会不安全。”方白眼中的担忧更盛。
方白明白季川这是笃定不了胜负,如果他败,赵酩定然会将一切斩草除根,谋反之罪一旦扣下,九族亲属都难逃一死,就算他已侥幸被逐出,若是顺藤摸瓜查下去,他的性命也会不保。
方白不知若溟在宫中的处境如何,但他知道这件事後必然会有轩然大波,谁都确保不了自己的安危。
“我知道了……”若溟的唇吻几乎都在颤抖。
他并不关心季川之後会不会回来与他们一争高下,闹得举国上下不得安宁。
现如今锦衣卫现身皇城,但皇帝却被囚禁,根本没有机会操控局面。
那麽能够调动这群人的只有深得皇帝信任的季川,可季川又不在盛京……
若溟十指攥紧,莹蓝指环在其间硌出痕迹。
——他不在盛京,那麽眼下就只可能在一个地方了。
若溟又猛然想起那册功德簿中被一笔带过的“圣物”。
思及此,他飞快地起身夺门而出。
不顾身後呼喊的方白,周遭的嘈杂传入耳中皆化作无声,脑中的思想仿佛瞬间被清空,只馀下一个执着的念想。
——盛千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