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心吾道,“你就别说话了,老实躺着吧。”
伺候着让夏惠卿躺下了,梁心吾带上门走出来,跟喜奶奶说,“长平那边的事就交给我吧,等裴修一开完会,我就去找他,就是让她,”说着擡擡下巴示意卧室方向,“……别再操心了,她之前生那场大病之後,身体就禁不得刺激了。”
“好好,”喜奶奶答应着,满眼感激,“就是得麻烦您。”
“嗐,还跟我说这些干什麽,”梁心吾道,“我还觉得过意不去呢,以前,西里的事闹那麽大,我都不知道还有个清晚被孤零零丢在绍平,早知道,我那时候就得把清晚带去我家。”
那时,夏惠卿执意不肯把这件事麻烦梁心吾,也是因为知道梁心吾夫家姜家那边不好相与。
人人都有不得已。
喜奶奶这样宽慰着。
那几天,夏家老宅一直弥漫着中药味。
夏清晚只是庆幸,幸好自己已经放了寒假,能够在家里帮衬着。
这天午後,夏明州那个助理又过来传话,说夏明州已经被放出来了,夏长平正四处奔波,试图疏通门路。
助理走了之後,坐在轮椅里盖着腿的夏惠卿静了许久。
侧厅一片寂然。
从大片的窗户望出去,前院花园稀疏衰败,大树枯枝横斜,远处天际是种阴惨惨的惨白色。
是上京苍凉森冷的冬天。
夏清晚把熬好的中药端过来,她也不吃。
喜奶奶在一边劝,“怎麽不吃药呀?”
过片刻,夏惠卿擡起头,问喜奶奶,“老爷子留下来的东西,都还在保险箱里吧?”
“……不在家,在银行金库里,”喜奶奶意识到什麽,神色严肃起来,“你不会是要——”
话音没落,忽听外面一阵凌乱叫骂声。
三个人齐齐擡头往窗外看。
萧瑟的庭院,夏长平大步穿过小径,後面小跑跟着几个人。
他猛地推开主屋的门,大踏步迈上玄关,“老太太!”
喜奶奶从侧厅迎过去,“长平,你——”
话没说完,夏长平嚷着一把把她推开,“你边儿去。”
经上次腿伤,喜奶奶本就还在康复期,哪儿经得了这一下,踉跄着往後跌,夏清晚早已飞奔过去,将将把喜奶奶搀住。
夏长平明显喝了不少酒,大着舌头冲进侧厅,指着夏惠卿骂骂咧咧。
夏清晚把喜奶奶扶到客厅沙发坐下来,低声嘱咐,“您就在这儿待着别动了,我过去看看。”
安顿好这位老人家,夏清晚又跑回侧厅,挡在奶奶的轮椅前。
夏惠卿只说,“清晚,你别管了,回房间吧,今儿不管有什麽事,也是我个人的事。”
夏长平这样骇人的架势,来势汹汹,夏清晚怎麽可能把奶奶丢在这里,当然不让。
即使隔着走廊,在客厅里的喜奶奶也将夏长平的骂声听得一清二楚,如此不堪入耳。
她心中煎熬,忖度着,拨通了梁奶奶的电话。
夏长平颠来倒去,讲的还是小时候丶年轻时候那些事:老爷子和夏惠卿对他如何如何不公。
夏清晚在一旁听着,一开始只觉愤怒,後来,渐渐觉得悲哀。
夏长平也许早就死在了小时候,第一次察觉父母偏爱弟弟的时候。
轮椅上的夏惠卿面如死灰,在他终于停下喘口气的时候,平静道,“……长平,你跟阿喜去趟银行吧,你爸留下的古董珠宝,都在金库里。”
夏长平愣了一下,随後疯了一样仰头大笑。
笑得咳起来,憋得面色通红,站起来,一边点着头,一边说,“是,我是为这个来的……”他喃喃自语着,又陡然提高了音量,“可是您以为现在给我这些,就一笔勾销了吗?”
“我是长子!”夏长平面目狰狞,“凭什麽,凭什麽什麽东西都给那个小子!”
他开始滔滔不绝地辱骂夏西里。
夏惠卿本来没看他,终于忍不了,猛地扭回头来,“西里品性好!你……”她老人家声音也颤抖起来,“你从小就……培养你是培养祸害!”
听到这话,夏长平倒冷静下来了,挂着冰凉的笑说,“怎麽?我不是您生的?生下来了,觉得我是怪物?那为什麽不干脆杀了我?”
“我品性不好?你夏家全家都是冰清玉洁高贵典雅的人物,只有我像烂污泥?那我是像谁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