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鸢抛下了看了一半的书卷,从窗外探出头去:“不是刚换过药吗?”
只见萧珣负手而立,目光欣然:“我见到牵牛星特别亮,想不想看看?我指给你?”
林鸢正要午歇,忽闻铃声叮当,起身合上了户牖。
铃声不绝,她在那窗子的罅隙里,又塞了一层厚厚的丝绵。
最後,铃声变作了叩门声,萧珣的声音传来:“阿鸢,我方才拉了好久的铃,都不见你有反应,你怎麽了?没事吧?”
林鸢送上一个敷衍的笑:“抱歉啊,我听铃声响个不停,想着外边狂风大作,得关好门窗。”
只是,他走後,林鸢转回到了书案上。
门户一开一合,钻进来的清风已经将缣帛的书页吹乱,停留在了一首诗上。
“河汉清且浅,相去复几许。盈盈一水间,脉脉不得语。”
这屋子里的书,大约也是王妃备下的,都是些流行的诗与曲。
诗曲之中,无外乎写的都是,男子思慕女子,求而不得,辗转反侧。
或是女子思慕男子,思而不见,夜不能寐。
她闲来无事,随意翻阅,打发时间。萧珣还问过一两次,委婉称,要不要送几卷她“喜欢”的鸱鸮,硕鼠,相鼠的诗过来。
林鸢深吸一口气,赶紧摇头。
其实,午歇之前读这些是倒是挺好,诗中的男女虽然总是不寐,她不一会儿就困倦了。
不过,这日,倦意久久没有到来。
字在缣帛上渐渐模糊的时候,忽的,她就想起了那条甬道,想起萧珣兴致勃勃地伸手,指向西天的河汉。
夜风拂面,倒是不大冷。
林鸢探身,朝他指着的方向看去,看见的是,斗牛状的飞檐。
再听见叩门声,外面站的是林榆。
身後跟着胜云。
“走,带你去骑马。”
紧接着,听见马儿嘶鸣,和一阵翻身下马的小跑声,贺季的笑脸从门框中探了出来:“阿鸢,今天日头好,该出去走走,晒晒太阳,多暖和。”
这种时候,萧珣总是虽迟但到。
林榆见他朝这里走来,斜斜倚在门上,声音高了一些:“贺夫子说得对。天清气朗,无风无云,日头正暖,今日雪都化尽了。正是骑马的好时候。”
林鸢换好了一身天水碧的胡服,迎了出来,眼角眉梢飞扬着,被那日昳的光色肆意渲染。
萧珣远远见了:“巧了。”
巧了,他身上也是雨过青色。
眸光转回,他盈盈一笑,道,“我也正准备去骑马。不如一起?”
“是吗?”贺季打量着萧珣一身宽袖博带,“看来萧公子的伤已经无虞了?”
萧珣噙笑颔首,目光停留在林鸢的脸上:“多亏了阿鸢的悉心照料。”
“那可真是太好了!”
萧珣因贺季过于高兴而讶异,只听他欢喜地说,“看来,阿鸢今日就可以搬回去了。”
萧珣听了不是滋味,正欲辩称,自己的伤好了,但没好全,仍需要照料,又听贺季呵呵笑道:“王媪,李媪也想你想得紧呢,王媪还说,要多做些蜜饵,等你回去吃。”一时心中怅然,面上讪讪,呼之欲出的一句话留在了心里,却成了——你也知林鸢喜欢蜜饵啊?
林鸢嗯了一声,就兴冲冲地朝林榆那匹马走去。
“你骑这马麽?”萧珣问。
这马一看就是大宛良马,威风凛凛,十分高大。
林鸢站在地上,伸长了手,连马鞍都攀不到。
林鸢点头:“嗯,我同林榆一起骑。”
她说着,拉起了唯一能够得到的缰绳,擡脚往马镫上踩去。
身後,林榆嘱咐着“等等,小心别摔了,我来扶你”,就快步走上前。
萧珣比他更快了一步,擡手按住了缰绳。
“共乘一骑有什麽意思?”
目光交汇,萧珣脸上堆起了笑。
共乘一骑当然非常有意思,比同乘一舆还要有意思吧?
当初在上林苑带林鸢骑马,他特意将灰风挑给了她。
灰风是匹娇小矫捷的母马,不知什麽时候与踏云看对了眼,御苑之中尽人皆知。
它哒哒哒地跟在踏云後头跑得欢,他与林鸢于是一左一右离得很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