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怕喝酒麽?”萧珣唇角一提。她当然不怕喝酒。
怕的是酒後的萧珣。
玉山将崩,林鸢害怕,会真的崩了。
萧珣素来喜静,不喜欢殿内有太多人打扰。
伺候的那些黄门,脚步都是无声的,甚至连呼吸声都愿意屏起。
尽管如此,他说,他们会挡着光,挡着道,挡着……空气,新鲜的空气。
于是,偌大的偏殿里,伺候的,只有她一个人。
大约怕挡着了门外透进来的微光,殿外的人,也退避得很远。
她一个女子,虽有几分力气,但怕也抗不住一个及冠男子的重量。
何况,有力气这件事,得回溯到六岁时,她拉了一头皮毛焦黑的猪走了几天几夜。
猪实在走不动了,她便又拖又拽。
至今都忘不了,同一屋檐下的陌生人,对她和她的猪,投来的肃然起敬的目光。
後来,她也喂猪,只是那些猪都好好地关在猪圈里,再也不需要行万里路了。
而她也捧起了书。
渐渐的,就从精壮的瘦削,变作了纤柔的瘦削。
再从纤柔,变作了病弱。
天塌下来,与萧珣倒下来,是同一个时间发生的。
以至于林鸢不知道该躲,还是该扶,一慌张,拽住了萧珣的衣带,使劲往外一拉。
天暗了下来。
回到了盘古开天辟地之前的混沌。
天地玄黄,宇宙鸿荒。
苍苍茫茫中,只传来了轻轻的,噼里啪啦的声响。
不是盘古的斧子正在凿开天地。
是衣带上镶嵌的珠玉,一粒一粒,蹦在了地上。
听着声音,滚远了。
林鸢回过神来,对自己的洪荒之力傻了眼,恨不得与那些珠子一道滚远了。
可惜,她屏住呼吸,合上双眼,也无法隐了身,逃遁了去。
一双手臂牢牢地圈在她的身侧,手腕上青筋隐现。
“你,想做什麽?”
声音从天际落下来:
“是要我证明,确实没有龙阳之好吗?”
“……”
一听这话,林鸢骇然地睁开了眼。
一睁眼,又骇然地合上了。
可纵使合上了双眼,也是多馀的。
萧珣的衣衫,没有了腰带的束缚,松松地在风里晃悠。
被她看了一眼後,又在她闭着的双眼里晃悠。
黄绸的里衣,大约太过丝滑,外头玄衣散了,也被带着松了一半。
一层两层的衣领与衣襟,挠着她的前额。
挠着她的脸颊。
隔着她自己的两重衣衫,挠着她的心口。
绵绵密密,层层叠叠。
她早已分不清是醇香的酒气,还是这滑溜溜的丝缎了。
“我,我不是有心的。”她嗫嚅道。
“无心,就能把人想成那样吗?”
林鸢不由心悸,气息紊乱,只觉得眼前又昏暗了一点:“我,我是说,我不是有心扯了你的衣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