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是在本地,赵忠丰还会顾忌脸面,可这大黄村他一点都没放在眼里。
他道,“你一个农妇生的卑贱种,你能为赵家卖身是你的荣幸,要是没我这个爹,你以为你还有锦衣玉食的命?嫁给山狗村那个流民村,我看你是好日子过腻了,不知人间疾苦。对方一个莽夫想要高攀门楣,看中你是赵家的儿子,能分得一些钱财今後衣食无忧,你以为真会喜欢你这个不能生又不能下地干活的废物……”
赵忠丰说着,赵氏忽的拿起院墙边靠着的铁铲,拎起来就冲赵忠丰砸去,“闭起你的狗嘴!你竟然让那个贱人的儿子害死天天!我就说他怎麽好端端就落水了,那个狗县令折腾死多少人,你还想把天天往火坑里推!我今天拼了命也要为儿子出口气。”
赵奶奶也没想到这个继子居然偏心到如此地步,一时间气得两眼昏花,喝声道,“我身为赵家老祖母,定要把你的罪行告发到族里!”
赵忠丰完全不杵,因为族里得到的消息是,他这次过来是奔丧的。
赵忠丰一把就将赵氏推倒,赵氏如脱线的风筝摔倒在地上,赵忠丰拽着赵天天就要往外走。
赵天天见他娘爬起来又要拎起铁铲打,眼睛一热,开口道,“娘,算了,我和爹回去。爹说的对,石墩只是看中我女装好颜色,他不喜欢我男儿装扮。”
赵天天刚说完,人群里传来石墩怒急的大喝一声,“放你娘的狗屁,老子同意你走了!你生是老子的人死是老子的鬼!”
赵忠丰一看来人,山匪莽夫,浓眉似反弓飞扬,眼睛似豺狼凶躁,粗布短打泥腿子,满脸凶相,就这样的人还敢娶他赵家的儿子。
赵天天一见石墩来了,心里大石头落地,面色急惶道,“反正你又不是真喜欢我,我爹虽然背着我把我卖给老头子做妾,但总好过我满心欢喜嫁给你,没两日你又厌倦了我。”
石墩又急又气,知道赵天天这个尿性又在玩他。
但见赵忠丰抓着赵天天,还一副瞧不起打量他的目光,还要给赵天天卖给老子做妾……
赵氏见石墩怒红了脸,立马道,“石墩,天天八岁那年生病,就是这个死爹纵容庶出儿子害死天天,还在天天十岁时,就想把天天卖给老头子,苍天啊,我家天天命怎麽这麽苦啊,都是我这个当娘的没用,所有事情都是他一个人扛着啊,要不是死爹找来抢人,我至今还被蒙在鼓里啊。”
“啊!”赵忠丰吃痛惊声。
没人看清石墩是怎麽冲出去,一拳就把赵忠丰撂倒在地上。
赵忠丰身边的护卫一拥而上,但被赶来的虎仔几人全部制服。
十人身强力壮的护卫,被章峥三人瞬间打趴下,围观的村民都惊大了嘴角,不愧是上过战场拿过军功封爵的。
石墩扯着赵忠丰衣领将人单手拎起来,赵忠丰吓得面色苍白,他好歹也有一百六十斤,而这莽匪胳膊像是铁臂一般。
更令他头皮发麻的,是一拳之隔怒火中烧的双眼,简直要把他打死泄愤的冲动。
“我是赵天天他爹,你敢打我,我就告官定你个不孝大罪,起码吃四十大板再判你流放!”
他话刚说完,铁拳砰地砸来,砸得赵忠丰吱哇乱叫,一声哀嚎难出声,只觉得头晕目眩要昏死过去了。
不待赵忠丰回神,他又被狠狠扔在了地上,院子里铺的鹅卵石蹭破了膝盖手肘,疼得他冷汗连连。
“大胆!你们里正是谁,给你们里正喊来!”
“谁喊来我出五百文!”
郑里正心想我自己出来,这钱能不能给我?
人群中默默看热闹的郑里正一直没出声,毕竟赵天天户籍不在本地,还是在老家的。这种家长里短的事情,他也掺和不过来,一般不闹出人命,影响太恶劣的,他是不会管的。
这会儿被点名的郑里正同情地看向赵忠丰,“赵老爷,石墩就是封的五品爵位,他也是官老爷。”
赵忠丰恼怒胀红的脸一滞,重新打脸石墩,毫无脑子匹夫一个,“就他?”
赵氏立即耀武扬威道,“就是,石墩可是辽东有军功封爵,比县令官还大!”
赵忠丰权衡一翻,膝盖手肘和脸上的淤青灼痛狠狠咬着他,赵忠丰冷笑道,“不过是个毫无实权的爵位,还真能大过县令大过刺史了!”
章小水道,“你背後的县令和刺史是谁,说出来听听,我爹二品爵位治不了他,我那当辽东刺史的二伯治不了他,那我当朝首辅的伯伯总能治得了吧,实在不行,当今太子殿下我们也有过命交情。”
赵忠丰眼神不信,但面色已经刷白了,只觉得耳朵出了问题,嗡鸣抓不住声音,一个小小流民村怎麽可能有这麽多大人物。
郑里正不希望事情闹大,他道,“赵老爷,和您说话的这位也是军功封了五品爵位的。”
赵忠丰这才仔细瞧章小水,一开始扫一眼,只恍神这哥儿的出色容貌,但很快就无暇顾及,因为被石墩打了一拳。
这会儿听他有军功,一下子就腿软了。
如今天底下谁不知道,有一个小村子的哥儿,带着十四人去辽东打仗的事迹。
这件事还牵扯出以前的成年旧案,秦擎一身军功完全是抢别人上来的,其中被抢最多的就是那哥儿爹的。
一说那哥儿少年侠义心怀百姓,误打误撞进了辽东战场却一身肝胆奋勇杀敌;还有一说,是那哥儿蓄意谋略,就是为父报仇要夺回属于他爹的军功。
关于他们的话本戏曲数不胜数,而那哥儿更是成为天下哥儿妇人议论的话头榜样。历朝历代还没有一个哥儿凭军功封爵的。
赵忠丰脑子一时混乱,看着章小水又看看一旁的章峥丶虎仔,再看看石墩,这简直猛虎之相啊,山中大王不过如此。
赵忠丰连忙赔笑,牵扯到嘴角吃痛也顾不得了,谄媚道,“贤婿贤婿,之前都是误会,我也是被那狗县令逼迫的无奈啊,要不是我力保天天,十岁那年天天就落入魔爪了。”
石墩恨得血液翻涌,一拳又狠狠打下去。
直到把赵忠丰打得半死不活,章小水他们才拉人起来。
村民也觉得这赵老爷子太不是人了,十岁就卖儿子,简直就是畜牲。
他们村里人有的人家卖儿卖女抵赋税,或者看病吃药,那都是没办法的事情,谁心里不割肉的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