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容失色,玉容惨白着脸:“我……我没这么想过。”
郑七儿取了甜酪,双手递上:“所以夫人您要开心才是,就当是为了仁王。”
玉容望着乳白色的甜酪,上面点缀的樱桃红的发艳,蓦地,缓缓从郑七儿手中接过。
清晨,陆霜正在将洗干净的衣裳折叠整齐,听见开门声,也不抬眼皮,额前碎发遮盖住眼眸:“你昨晚在皇孙女那里留宿的?”
元桃关上门,含糊应了声。
陆霜叠衣裳的手停顿,冰着声音:“你也要骗我吗?”
元桃恍惚意识到问题严重,道:“我没有。”
陆霜叹息,回头望向她:“在太子殿下那里就在,我你怕我会说什么?”
元桃坐下来沉默,陆霜见她这幅样子,已然猜中,坐在她身旁给她倒了杯水:“你对太子殿下动心了?是吗?”
“我没有!”
陆霜忽然拉过她的手,灼灼望着她:“阿毛,那我们逃吧。”
“逃?”元桃心中震荡。
“对,逃,逃离长安,就像我们曾经逃离并州一样。”陆霜握着她的手收紧。
“可是,这天下之大,现在的我们并无安居之地,何况……”何况右相又怎么会放过陆霜呢,只不过这话元桃咽在口里没说出口。
陆霜心有灵犀似的,握着元桃的手慢慢松开,沿着案几滑下:“是啊,我们又能逃去哪里?我们又不是没有逃过。”她们这样的蝼蚁,能逃到哪里。
元桃抚摸着陆霜的后背,心愈发冷沉,说:“陆姐姐,逃跑不是最好的法子,你等等我,这次不会再和四年前一样了。”
陆霜迷茫望着她。
“我喜欢或是不喜欢殿下事情都已成定局,再无回头可能,我现在想明白了,不如我们就先顺从殿下,得了赏赐,我们就换做银钱,来日添置宅院,若有机会再赎回良籍。”她咬了咬牙,忽然想通了,喜欢或是害怕李绍又能如何呢?他是太子,纵然不比圣人,手中却也握着滔天的权利,她决绝说:“我不要再做丧家之犬了,也不要再被人欺凌了。”
陆霜望着元桃的黑色的眼睛,恍然间仿佛回到了并州,她还是那个阿毛。
元桃抱起陆霜叠好的衣裳,起身放进衣柜,拉开柜门,声音轻快,道:“陆姐姐,你放心,我都规划好了。”
陆霜站在她背后,低声喃喃:“我知道”
元桃放好衣裳,关好柜门,透过一侧案几上放置的铜镜,看到陆霜正抬手从发髻上抽出尖锐的铜簪。
猝不及防,元桃回身握住了陆霜冲她脖子插来的簪子,手掌心被尖锐的簪尖划伤了,黏腻的鲜血沿着缝隙渗透出来。
“阿毛……”陆霜瞪着眼睛望着她。
元桃松开手,连忙退后几步,眼眶泛红:“陆姐姐,你真的要杀了我吗?”
陆霜仍是紧紧握着簪子,亦红了眼:“那晚你都看到了,不是吗?”
元桃没有回答,她望着陆霜绝望无助的眼睛,一颗心也跟着疼。
“你那晚真不该去找皇孙女!”陆霜恨恨说,眼泪从眼眶里流了出来,声音忍不住提高,喊似的:“为什么是你!那天晚上撞破
的人为何会是你呢!”
陆霜说完着话,抑制不住的呜呜哭泣起来。
“陆姐姐”元桃心尖滚水烫过似的,透过那呜咽的哭泣和滑落的泪珠,她对陆霜的绝望和无助感同身受,脚步不受控制上前:“陆姐姐,你相信我,不过是右相而已……”
话没说完,那握着簪子的手再度挥下来,元桃始料未及,被划伤了胸口,衣帛破裂,鲜血渗透出来,索性元桃眼疾躲避,只是伤了皮肉。
“你懂什么?”陆霜声音喑哑,彷如老妪:“你懂什么?”
陆霜喃喃着,忽而抬起眼皮狠狠盯着元桃:“你懂什么,我不要再信你鬼话了!”说着挥动簪子迎着元桃眼睛再度刺来。
元桃双手紧紧握住陆霜手腕,那簪尖距离元桃瞳孔不过几寸,陆霜的眼睛红的滴血,清淡面容狰狞如恶鬼。
元桃奋力抵挡,夺下陆霜手中簪子,心有余悸。
“你知道这些年我都经历过什么?”陆霜狠狠盯着元桃。
元桃手中簪子还留有陆霜的温度,陆霜那猩红的眼睛,狰狞的面容,令元桃恐惧和陌生,低声叫她:“陆姐姐。”
“你别叫我陆姐姐!”
元桃默然不语。
陆霜怨恨地说:“倘若当年不给你偷饼,倘若你没有杀高掌事的儿子,我也不必跟着你流亡!都是你害得我!”
这么多年受得苦,她不说出来心底难受,任凭眼泪像是断了线的珠子,道:“当年并州到处都是抓捕的官兵,你知道我多恐惧?我没办法往西边逃,什么长安,我只能往东边去,流浪到范阳。”
陆霜挥手抹掉眼泪:“我在街头又饿又冷,几乎以为会死在那里。”她的语气渐渐平稳,不再激动:“当地的地痞无赖欺辱我,一个互市牙郎撵走了他们,救下了我。”
陆霜冷冷目光滑过元桃惊愕的脸,继续说道:“你不是问我为何会粟特语吗?因为那个牙郎就是粟特人,他叫安禄,我起初以为他是个好人,不想他残忍狡猾,逼迫我侍奉他的上司,用来换取官职。”
陆霜说:“你以为只是这样?那可能永远不会出现在长安,后来安禄奉旨来到长安任职,一路打点用光了银钱,就将我卖入平康坊。”
她冷笑一声:“平康坊是什么地方,你知道吗?他们逼我接客,直到我后来染病被丢到暗室等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