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挪远了些,走向了竈房,“笋笋饿了吧,先跟宋大人玩一会,阿娘去给你做饭好不好?”
这句宋大人又把“家”拆成两个,宋持砚虽不喜欢,但不曾表露。
他只是温声叫住田岁禾:“岁禾,我亦不曾进食,若你方便,我们带笋笋去醉仙楼?”
但笋笋摇起小脑袋,“笋笋今日,想吃阿娘煮的面条!”
田岁禾顺势送客:“我厨艺不好,只会做些粗茶淡饭,怕是——”
“那就劳烦了,我不介意。”
宋持砚堵住了她的话,看到她皱起的眉头,意识到不能再用这样的办法,他诚恳地补了一句:“我想尝尝你做的面条,可好?”
温和甚至带着几分请求的话语,让人无法拒绝。
田岁禾只好点了点头。
*
竈房升起炊烟袅袅,竈上沸水咕噜咕噜,田岁禾擀着面,心情却跟炊烟一样不知散到了何方。
宋持砚的出现让她已安定的心,再次升腾起不安。
她不知道他这又是在干什麽,如今的温和又是否跟前阵子的客套一样,是他又一重的僞装?
她想得出神,不曾留意到,门口清冷的影子已无声看了她许久。
腰间忽地一紧,肩头也搁上男子棱角分明的下颌。
伴随着喑哑的低语。
“岁禾。”
他怎麽又开始了!这回除了些许的惧怕,田岁禾还有无奈,手肘往後戳了戳他,身子在他怀中缩起来,不安道:“宋大人?”
“别太怕我,好麽?”
宋持砚搂得更紧,他生得挺拔高挑,俯下身正好裹住她,严丝合缝,恰似一对同心玉。
察觉怀中的人在轻轻战栗,宋持砚目光更复杂。
他脸贴着她後颈。
“对不起。”
田岁禾微愕,挣脱的动作迟缓了一霎,宋持砚看在眼里,继续道:“当初隐瞒孩子走丢,是我自以为是。我自知你不愿留下,只是为了给三弟报仇而妥协,因而我担心倘若你在我身边有任何不愉快,都会离我而去。这才做下了欺瞒的打算。”
田岁禾没说什麽,从他怀中出来,“都过去了。”
“在你心里或许过去了,但我心中不曾。”她背对着宋持砚,看不到他的神色,只能察觉他声音更喑哑了。
“後来我寻到孩子下落,却得知你已跟着江湖人士离开,误以为你是一早与他们合谋。愤怒使然,我沉浸于被背叛的愤怒中,却不曾反思,即便你不曾逃离,我意欲隐瞒的行径,亦是对你的不尊重。”
田岁禾依旧没说话。
她看着地上的影子,看到宋持砚的手伸向她,又在即将触碰到的时候收回,他说:“幼时我因母亲偏心三弟而对他暗藏不满。时常疏远他,那日三弟照例来寻我,我不愿理会,他自小耐不住无趣,瞒着仆从溜出府玩耍,这才走失。过去十馀年,母亲日日以泪洗面,悲痛时甚至恶言相向,怨我不曾看好三弟。”
“得知杨氏带着孩子藏匿之时,我想起了当年母亲的怨怼和眼泪。”
宋持砚大抵不喜欢跟人诉说真心话,适可而止地掐断,但田岁禾也能领略到大概的意思。
她张了张口,想说些宽慰的话,最终也没有说。
宋持砚哂笑一声,“但你说得对,我的行径与郑氏换走你我孩子的行径一样,都是欺骗,无可原谅。”
顿了顿,他说:“我习惯掌控,不知如何爱人。岁禾,你能教我麽?教我如何爱你,爱女儿。”
田岁禾手心攥紧又松,她可以体谅宋持砚的心情,但不会跟从前那个她一样,因一两句话敞开心扉。
她只说:“都过去了,也说清楚了,我不会再生气。”
她答应教他如何哄女儿,但:“我就不需要了。”
“好。”
宋持砚走近,恰到好处地在离她半步时停下,距离不至于吓着她,亦可在她想逃时留住。
无论如何,他不会放走她。
他问她:“我不会再强迫你,但能否答应让我靠近你?我是笋笋生父,理应弥补你们母女。”
田岁禾还处在不习惯和恍惚中,她所知道的宋持砚,一直高高在上,喜欢掌控一切,安排着一切。
她不由想着,这会不会是他又一轮的掌控和安排。
那麽她要继续躲麽?
田岁禾慢慢地转过身,依旧不擡头看他,不想被他的目光干扰视线,她点了点头:“笋笋是你的孩子,我不能不让你们彼此靠近。”
“岁禾,谢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