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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四章浪潮下（第1页）

第五十四章·浪潮（下）

事到如今，他还要糊里糊涂，当真是愚不可及了，细细一想，近来这接二连三的变故，看似杂乱无章，其实有迹可循，只怪自己当断不断，未能防微杜渐。

“我不认得劳什子钱继祖，将功赎罪之人姓刘，是当铺的掌柜。”温厌春挽了个剑花，血珠溅落，霜刃又即清泓如水，她似在否认，又像是什麽都说了。

囚牛一怔，旋即发笑，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买卖做大了，饱食终日，肚里仍是饥火烧肠，越发不可收拾，首脑尚且如此，下头的爪牙怎生知足？一旦露了马脚，拔茅连茹，只有不敢查，没有查不到，故而他处变不惊，只在乎一件事。

“钟家小子做了你的帮手，祝长安亦听从你，师无恙又是谁？”囚牛敛了笑容，目光森然，“他跟你同道而来，也是十方塔的人？”

师无恙客居御龙庄这几日，囚牛派人屡次三番地试探，未曾发觉端倪，否则不敢放手用之，眼下事变，他不得不忧虑嘲风的安危，若是金兰使者，反倒定心。

温厌春不答，挺剑踏前，寒声道：“当年四帮主蒲牢把持水寨，私下勾通赌坊，掠卖妇女，谋害白家遗孤以变药方……如此这般，罄竹难书，非一人所能用事，而在他死後，有人及时接管了这些东西，无法无天，甚于从前！”

闻言，囚牛眯起眼，钳口不言，温厌春又进一步，剑刃倒映血光，欺霜赛雪。

“三帮主执掌水寨，统揽祭祀之事，由此看来，他理当是罪魁祸首，一番调查下来，却又不对，元凶另有其人。”她在囚牛身前三步外站定，神色沉肃，冷若冰霜，“龙神帮假托祭祀，集衆立威，贿官愚民，背地里招揽匪类，指使赌坊敛财破家，盗匿妇女以充暗门，轻贱人命，伤天害理……数罪之元凶，是你！”

这番话说得斩钉截铁，囚牛听在耳中，挨近祭台的人也闻见了，片刻间惊心骇神，顾不得刀剑在侧，“啊呀”几声，吵吵嚷嚷，连龙神帮的弟子都惊悸起来。

囚牛背着手，面无表情，与温厌春相峙片刻，露出一丝笑，轻轻叹道：“短短几日，你能查到这一步，的确有些本事……师无恙不会害了三弟，是麽？”

温厌春微一颔首，囚牛便松了口气，十方塔行事素来折矩周规，哪怕是撕破脸，也不过为已甚，只要嘲风平安无事，自个儿收拾了当前的烂摊子，就算坐不稳现在的位置，还得割些血肉，亡羊补牢未尝不可。

思及此，他轻蔑而笑，道：“这不是十方塔的做派，你自作主张，不怕责罚？”

温厌春心里有数，却是不为所动，冷冷道：“赏善罚恶，扶正黜邪，十方塔明令定规，我恪尽职守，何错之有？人间风波恶，持正定乾坤，江湖监察司并非谁家的看门狗，既然问心无愧，即便有错，也是别人错了，该当秉公用法！”

一字一句，掷地有声，六大派雄霸武林，权高望崇，多少年没听过这等话了。

囚牛定定地看着她，忽而仰天大笑，拊掌道：“好，说的真是好！一介女流，年纪轻轻，便是大放厥词，这份胆魄也强过别人，假以时日，必成大器。”

顿了下，他呼出一口气，道：“你该是风波楼的人，像极了孟玄知年轻之时，可惜事过境迁，那厮冷了心血，高高在上，你还没学乖，本座今日来教你一堂！”

说罢，囚牛直身疾出，好似狮子扑兔，左掌打头，右拳击胸，猛冲温厌春身上两大要害，二人相距不过尺许，拳掌转瞬便到，势沉力重，避无可避。

温厌春横剑招架，顿觉一股大力袭来，几如排山倒海，身子剧震，硬生生向後连退几步，囚牛得势不饶人，运足七成功力，催掌再进，忽见青影翻飞，一点寒光从衣袖里甩出，银针飞白，捉隙抢入，直向他双目戳来。

囚牛偏头让过，掌势倏变，双臂抡转，宛如千手神相，封住八方空门，温厌春才将定住身形，未及出险，又被铺天盖地的掌影罩住，不由得心头一凛，对方内力深厚，掌法更是精妙，不下于归元宗那位掌门人，便即挺剑直刺。

这些个掌影有虚有实，如若迟疑不定，必将疲于应对，温厌春窥准囚牛的身位，一剑刺其胸腹，刹那间风声大作，纷飞的手印骤然一拢，仿佛莲花含苞，挡住寒光。她一挑眉，不退反进，举剑连斩数下，状似乱打一气，每一下又衔前接後，旧势未尽，新力又生，疾如狂风暴雨，百十只手也应接不暇。

囚牛出道数十年，凭这一手无相掌，打杀过不知多少人，今日被一个小女子以不成章法的剑式破了功，委实有损威风。他皱了下眉，扭身半转，收掌化爪，欲夺病已剑，不料温厌春也错开半步，回身朝他掌心刺来，甫一相接，刚劲透剑冲来，炽烈剑气亦钻骨而入，一个五脏俱震，一个百骸如焚，双双倒退几步。

“你——”囚牛低头一看，掌心处皮焦肉烂，渗血不出，筋脉兀自火烧火燎。不待他开口，温厌春拭去唇边血迹，奔雷闪电般蹂身而回，挽剑再刺。

两人已起杀心，打得火冒三丈，眨眼间过了百十招，终是囚牛略胜一筹，蓦地抢步纵出，欺到温厌春上方，双手回环，合掌重击，恰有雷霆炸响，轰顶而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