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紫夜小说>破帷的意思 > 第192章 他们连土都教坏了(第2页)

第192章 他们连土都教坏了(第2页)

阿梨抱着薄被从草棚里探出头:“姐姐,该歇了。”她应了声,转身时瞥见石缝里的幼苗在月光下舒展叶片,叶尖挂着的雨珠,正坠向泥土里那个浅浅的“问”字。

林昭然捏着柳明漪新送来的绢帕时,指节微微紧。

绢角绣着并蒂稻穗,穗尖挑着极小的朱点——这是“捷报”的暗号。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

她展开帕子,里面掉出粒晒干的稻种,种壳上用针尖刻着“亩产三石”四个字。

山风卷着灶膛的烟火气钻进草棚,她忽然想起前日程知微信里提到的“官制肥”:沈砚之命人按《农政全书》调配的肥料,撒在御田里的禾苗至今瘦黄如病。

“阿梨,把东头老周头家的娃们都叫来。”她将稻种重新裹进绢帕,往火塘里添了块松枝。

火苗噼啪炸开,映得她眼底泛起暗芒——百姓说“土听得懂”,可她比谁都清楚,真正让土“开窍”的,是轮作时换了豆科养地,是施肥时掺了腐熟的草木灰。

但沈砚之不会信这些,他只会怕“土会认字”。

草棚外传来赤脚踩过泥地的响动,七个孩童挤进门,梢还沾着傍晚的露水。

最小的阿牛捧着个陶碗,碗里盛着半捧新翻的土:“昭然姐姐,我娘说这是今年要种稻子的土。”林昭然接过陶碗,指尖碾过细碎的土粒,泥土的腥甜混着松枝香漫开:“你们说,土为什么能长出庄稼?”

“因为阿爹每天和它说话!”扎着羊角辫的小桃抢着答,“他说‘土啊土,今年我们种什么’,土就给长什么!”

“不对,”阿牛挠了挠后脑勺,“我娘说土是先生,教我们什么时候该浇水,什么时候该拔草。”

林昭然望着孩子们亮的眼睛,忽然笑了。

她将陶碗举到火塘边,火光透过土粒的缝隙,在草棚顶投下细碎的金斑:“你们说得都对。可你们知道吗?有人怕土当先生,怕土教我们分辨——”她用食指在土面上划出“公”字,“分辨什么是该给所有人的,什么是只给少数人的。”

火塘里的火星“啵”地炸开,阿牛伸手去扑,被林昭然轻轻拦住。

她从怀里摸出本卷边的《默问篇》,翻到最后一页:“所以从明儿起,每户春播时要取一捧土,在心里问它一个问题,再把土埋进田心。这叫‘问壤礼’。”

“问什么问题呀?”小桃歪着头,辫梢的红头绳晃了晃。

“问你最想知道的。”林昭然合上书本,指尖落在“问”字的笔画上,“问土‘今年旱不旱’,问土‘怎样让邻居家的娃也有饭吃’——只要你们诚心问,土就会用收成回答。”

孩子们走后,林昭然对着火塘坐了很久。

孙奉的密信在檀木匣里烫,信中说沈砚之昨夜在御田守了整宿,看着瘦黄的禾苗捏碎了半块官制肥;又说工部尚书被召进内阁时,靴底沾着御田的泥,跪在地上直抖,连“土性难测”都答得磕磕巴巴。

她摸出那粒刻着“亩产三石”的稻种,在掌心转了两圈——沈砚之怕的从来不是收成,是当土地开始“回答”,连他奉为圭臬的礼法都压不住这股活的、会呼吸的力量。

三日后,程知微的快马冲进山谷。

他浑身沾着京畿的尘,马鞭上还挂着半片倒伏的稻叶:“皇田出事了。”

林昭然接过稻叶,叶尖卷着焦边,叶脉却分明勾出“公”字的弧度。

程知微扯下斗笠,露出额角的汗:“昨夜籍田的禾苗突然倒伏,成行成列,凑起来是‘何谓公?’三个字。钦天监说是地气逆冲,农官查了三天,连虫蛀的痕迹都没找着。”

“沈砚之去看了?”

“他站在田埂上,盯着那三个字看了半柱香。”程知微从怀里掏出个布包,抖开是撮带泥的禾秆,“裴怀礼跟在后面,我听见沈砚之问他:‘若连皇田之土都教坏了,朕还治得了天下吗?’裴大人低头不说话,可我看见他手指在袖中攥得白——他想笑。”

林昭然将禾秆放进火塘,火苗“呼”地窜高,映得程知微眼底亮:“更妙的是,今晨京畿百户人家同时烧灶,炊烟飘起来,远远看竟像无数‘问’字。我站在山岗上数,东边三十七个,西边四十二——”

“够了。”林昭然打断他,嘴角却微微扬起。

她望着火塘里的灰烬,忽然想起沈砚之书房里那幅《农政全书》拓本,想起他说“土性如人性,须以礼法绳之”时的冷硬语气。

此刻火塘里的烟灰打着旋儿升起,多像那些从田埂、从灶膛、从石缝里钻出来的“问”字,轻轻挠着旧秩序的墙脚。

深夜,柳明漪的联络人摸黑进了草棚。

那妇人袖口沾着新鲜的泥,凑近林昭然耳边:“官府开始查‘泥问丸’了。前日张记米行被抄,搜出半袋掺着纸灰的肥泥。里正骂‘妖术’,可我瞧着——”她顿了顿,指尖轻轻敲了敲自己的太阳穴,“那些泥里的字,早钻进百姓骨头缝里了。”

林昭然望着妇人离去的背影,山风卷着她的话音散在夜空里。

她摸出檀木匣,将柳明漪的绢帕、程知微的禾秆、孙奉的密信一一锁好。

石缝里的幼苗在月光下舒展叶片,叶尖挂着的露水滴落,正好砸在泥土里那个浅浅的“问”字上。

她不知道的是,此刻在京城某处巷口,柳明漪正蹲在墙根,看着差役将“泥问丸”倒进铜盆销毁。

火星溅起时,她忽然看清盆里的泥块——每块都裂着细缝,缝里隐约能辨“公”“平”“学”的笔画。

她伸手拢了拢被夜风吹乱的鬓,嘴角勾起个极淡的笑:原来字不必写在纸上,刻在泥里、长在土里、渗进骨头里,反而更牢。

喜欢破帷请大家收藏:dududu破帷小说网更新度全网最快。

已完结热门小说推荐

最新标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