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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4章 他封嘴我们就让骨头说话(第1页)

山风卷着新融的雪水气息漫进老槐树林时,林昭然正替阿福系紧麻制的问礼腰带。

阿福仰头问:“先生,真要把阿公的腿骨做成笛子吗?”

“不是做。”林昭然轻抚那截泛黄的骨管,指尖拂过孔缘焦痕,“是请回来。三年守墓期满,若村里没人梦见亡者哭诉,便说明他无怨,魂已安,只剩一句未尽的‘问’还卡在人间——那就取出最长的一根腿骨,钻七孔,对应七声默问,叫它替后人开口。”

春祭的红绸在枝头晃成一片霞,二十七个扎着羊角辫的童子跪坐在松针铺就的席上,每人膝头搁着支骨笛——那是各村从祖坟里挑出的、最年长祖辈的腿骨,经盐渍、暴晒、凿孔而成,骨面还留着淡淡焦痕,是昨夜新刻的《默问篇》律谱。

阳光穿过老槐树新抽的嫩芽,在骨笛上投下细碎光斑,像极了陶片上未干的指痕;微风掠过,松脂香裹着雪水的清冽沁入鼻腔,而红绸翻飞的哗啦声与远处溪流解冻的汩汩声交织,仿佛天地也在低语。

先生,阿牛手又抖了。阿福凑到她耳边轻声说,声音轻得几乎被风吹散。

林昭然抬眼,见最末排那个圆头圆脑的小娃正盯着骨笛怔,手指在笛孔上虚虚比画,鼻尖沁出薄汗,麻布衣领已被冷汗浸出一圈深色。

她走过去蹲下身,骨笛的凉意透过麻布衣料渗进掌心,像触到了冬眠蛇脊的寒意:阿牛还记得上个月在溪边教你的?

骨笛不是笛子,是

是阿公的骨头在说话。小娃突然接口,黑葡萄似的眼睛亮起来,嗓音带着孩童特有的清亮颤音,阿婆说阿公活着时总蹲在门槛上问天怎么不下雨米缸怎么空了小孙儿啥时能识字——现在阿公的骨头把这些话,都刻进笛孔里了。

林昭然喉间一热,仿佛有股温热的血逆流而上,撞在眼底。

她想起半月前替阿牛阿婆整理旧物时,在木箱底翻出的半块陶片,上面歪歪扭扭刻着孙要读书四个字,是阿公临终前用指甲抠的——那凹痕粗粝,至今仍能刮痛她的指腹。

起乐。她退后半步,袖中指尖轻轻一颤。

第一声笛音破空时,林昭然恍惚看见二十七个祖辈的影子浮在童子身后——拄拐的老丈、纳鞋的老媪、背柴的老汉,他们的嘴型与童子的唇瓣重叠,吐出同一个音节,声波如涟漪般荡开,震得松针簌簌坠落,沾在肩头竟有些微痒。

第二声,第三声,音浪裹着松脂香漫过林梢,有白蝶从树洞深处扑棱棱飞出,翅膀上沾着去年藏进去的《骨问录》纸灰,扇动时洒下星点灰烬,落在掌心微刺如静电。

变故生在第七个音孔。

扎着双桃髻的小女娃突然闭紧眼睛,握着骨笛的右手垂落,食指在松软的新土上缓缓划动。

泥土湿润微黏,带着腐叶的腥气。

林昭然屏息凑近,见土面浮现的痕迹不是《默问篇》的何谓知,不是何以辨,而是歪歪扭扭的阿娘为何不能上学堂——这是上月女娃蹲在柴房外,偷听到她与柳明漪对话时问的。

当身体比嘴更早知道要问什么,教化才算真正落地。林昭然听见自己的声音轻得像片新叶,却震得胸腔颤,耳膜嗡鸣。

她望着女娃指尖仍在土上洇出的阿爹为何不识字,忽然想起昨夜在《骨问录》空白页上晕开的字——原来不是雪化了,是那些藏在骨血里的问题,终于要自己爬出来。

阿福。她转身时,袖口带起一阵风,吹得老槐树枝头的红绸哗啦作响,惊起几只山雀,啼声短促如裂帛。

去寻二十七个泥瓦匠,让他们跟着各村的礼生学骨笛制法。

要悄悄传,就说祖声不可禁

阿福应了声,跑出去时撞翻了供案上的陶碗,碗底磕在青石板上,露出个极浅的字——那是柳明漪上月让人烧进陶胚的暗记。

林昭然弯腰捡起陶片,指腹摩挲着那个凸起的字,粗糙的边缘刮过皮肤,带来一丝钝痛。

忽闻山路上传来急促的马蹄声,踏碎雪壳,溅起湿泥。

来的是程知微的亲随,腰牌上沾着西北的风沙。程先生在玉门关外递了信。小吏抹了把脸上的雪水,从怀里掏出半卷冻硬的布帛,说戍卒巡哨的步子对上了《问律》三章,更有伤兵

林昭然展开布帛,字迹被冻得扭曲,却能辨出程知微特有的瘦金体:一更三点,步长七寸,是何谓妄?

起音;二更二刻,顿足三次,应惑从何生。

老兵言:不走这步子,心里堵。

更有断腿者梦中以残肢敲地,其声合字古音——非学,乃活成问题本身。

她的指尖在活成问题本身几个字上停了许久,忽觉有温热的东西落在手背。

抬头望去,老槐树的新芽不知何时冒出了绿尖,一滴融雪正从叶尖坠落,恰好滴在字上,将墨迹晕染成一片模糊的生机,水珠顺着纸纹蜿蜒,像泪痕。

昭然姐!

柳明漪的声音从林外传来,绣鞋踩着湿泥跑得飞快,鬓边的珠花乱颤,丝沾着细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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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怀里抱着半块烧得焦黑的陶片,边缘还沾着未净的灰:官府开始收问心管残片和泥问丸灰烬了,说要在京郊正俗台焚了立威。

林昭然接过陶片,指尖触到灰里混着的骨粉——是前日销毁的旧骨笛,粉末微糙,夹杂着一丝焦糊味。他们烧的是灰,我们就把灰活进土里。她突然笑了,让各地把骨灰掺进釉料,上底釉时调匀,烧出来看不出来,可洗碗遇热水,釉面微胀,那‘问’字就浮现了——像心跳浮现在水面。

柳明漪眼睛一亮,绣帕绞得皱:前日有老妇来换陶碗,说洗碗时摸着碗底的凸痕,突然就哭了——她说这辈子头回觉得,手不是光会干活的

林昭然望着老槐树上渐次绽放的新芽,指尖仍残留着碗底棱纹的触感。

她猛地一怔——这三圈起伏,不正像脉搏初起、渐强、终跃?

就像……就像孙奉信中提过的“心率波动”!

她脊背一凉,指甲掐进掌心:沈砚之的刀,已经捅到了血脉里。

阿福。她喊住正往马厩跑的小娃,替我给孙奉带句话——京郊正俗台焚灰那日,让他去看看。

山风掠过林梢,将她的话音卷向更北的方向。

老槐树下,童子们的骨笛声仍在盘旋,与新抽的芽、融雪的水、碗底的字,一同织成张看不见的网。

这网不是铁幕,是无数个字串成的,会呼吸的活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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