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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夜小说>破帷的意思 > 第196章 他们连梦都改了规矩(第1页)

第196章 他们连梦都改了规矩(第1页)

林昭然转身时,后颈被山风卷着雪粒子一激,凉意如针尖刺入肌肤,衣领摩擦着根,激起一阵细微的战栗。

她拢了拢粗布外袍,指尖触到袖口磨出的毛边,刚要往屋内去,院门口的竹帘突然被掀起,冷风裹着碎雪扑进来,吹得炭盆里松枝“噼啪”爆响,火星四溅。

小童子举着封火漆斑驳的信笺跑进来,棉帽歪向一边,丝间沾着雪沫,呼出的白气在灯下缭绕:“程先生的快马,从江淮赶了三日夜路。”

指腹蹭过信上程知微特有的瘦金小楷,墨痕微凸,带着江南湿润的呼吸。

林昭然的眉峰慢慢挑起来——那字迹像一条细线,牵动她心底某处隐秘的震颤。

纸页间还沾着未散的露水,字里行间浸着湿意,仿佛刚从谁的梦境中取出:“江淮三十里铺,晨起田头无耕声,反聚了老幼互说梦。有农妇持‘眠契’要分田,说是梦中无顶塾里,先生授《梦问篇》时,案几上飘下来的纸。里正要烧契,百姓堵着门笑:‘你管得醒时,管不得睡里。’”

火星子溅在信纸上,烫出个小孔,焦边蜷曲如眼。

林昭然捏着纸角的手微颤,听见自己心跳与炭火爆裂声同步。

她想起三日前蚕茧里浮出的《问学》断句,茧丝在烛光下泛着微黄,字迹像是从内里渗出来的;想起陶窑车辙里被月光拉长的“问”纹,泥土在高温中开裂,竟也显出笔锋走势。

原来那些渗进桑叶、刻进陶土的“问”,早顺着血脉爬进了梦的缝隙,等千万人同念一声,便成了地底涌动的暗河。

“昭然先生。”

竹帘再响时,柳明漪的影子先落进来,投在墙上如一株静立的药草。

她怀里抱着个青瓷罐,釉面温润,在昏光中泛着幽蓝,袖口沾着星点药渍,间木簪挂着半缕丝线,扫过门框时出极轻的“簌”声,带出一缕苦艾与沉香混杂的气息——分明是刚从绣坊赶过来。

“南荒的安神香方子改了。”她揭开罐盖,浅灰的香灰里浮着细碎的《问学》抄本残页,墨色未褪,像沉在灰烬里的星屑,“按您说的,把‘朝闻道,夕死可矣’的韵律打进香粉里。昨夜东头张阿婆说,梦见您站在云端问:‘日间不敢说的话,夜里可敢应?’”

林昭然伸手去接瓷罐,指尖触到罐身还带着余温,仿佛刚从炉中取出。

柳明漪的指腹蹭过她手背,茧子粗糙而坚定,那是常年拉紧绣绷留下的印记:“更奇的是县学老吏。前日他醉醺醺来我那儿要绣个‘忠’字,说昨夜梦里有穿短褐的童子扒着他案几问:‘您判的那桩地契案,可问过被夺地的老妇?’今早他就烧了案卷,背着铺盖往京城走,说要当面对质。”

窗外晒布的竹竿在风中摇晃,吱呀作响,像谁在低语。

风卷起一角窗纸,送来远处绣坊淡淡的药香。

林昭然望着柳明漪眼里跳动的光,忽然想起初见时这个绣娘蹲在破庙角落,用丝线在墙灰上画“人”字的模样。

那时她的手在抖,现在却稳得能把思想织进香灰里。

“明漪,”她轻轻合上瓷罐,声音轻得像风吹过桑叶,“把方子再抄五十份,顺着商队往北送。要让每个灶头的烟里,都飘着问题。”

话音未落,檐下铜铃无风自动,叮然一响,惊飞了屋脊上的寒鸦。

接着才是孙奉的声音裹着北风撞进来:“讲席稽查司设了‘梦审房’,遣巫祝给疑犯解梦,说要审出‘潜在异志’。裴少卿气得拍了太常寺的案,说‘若连梦都要登记,人不如草木’。”他冲进屋,斗篷上的雪粒簌簌落在地上,腰间的铜鱼符撞在门框上,出清响。

他摘下斗笠,鬓角结着霜花,从怀里掏出半张染了朱砂的纸:“沈相回的话更冷——‘草木不梦,所以永为奴’。”

林昭然捏着朱砂纸的指尖骤然收紧,纸角压进掌心,留下一道红痕。

她见过沈砚之批折子的手,骨节分明如寒竹,落墨时带着斩金截铁的狠劲。

从前他说“礼是规矩织的网,能护着天下人不坠深渊”,现在这张网竟要网住梦境。

可他忘了,网眼再密,也困不住风。

“先生?”孙奉的声音带着担忧。

林昭然抬头,见窗外雪停了,檐角的冰棱在月光下泛着冷光,像一排悬垂的刀刃。

她忽然想起沈砚之从前在文德殿讲《周礼》的样子,广袖垂落如静水,说“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时,眼底有她看不懂的暗涌。

或许他也怕,怕这些被“问”惊醒的百姓,会撕碎他精心维持的秩序。

夜更深时,林昭然在案前摊开新得的桑皮纸,纸面粗糙,吸墨如渴。

笔锋悬在半空,忽闻窗外有细碎的虫鸣——是早醒的蚕在茧里啃食,沙沙声如春雨落瓦,将“问”字一点点啃进丝里。

她忽然想起程知微信末的话:“百姓说,现在连睡觉都在补课。”

烛火晃了晃,灯花落在纸页上,烧出个极小的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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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昭然望着那洞,仿佛看见千里外的沈砚之,正坐在相府的紫檀案前,翻着一叠“夜梦问字者备案”。

他的乌木镇纸压着新拟的“守神符”章程,笔锋却在“须报官”三个字上顿住,墨迹晕开,像一滴凝固的血。

更漏敲过三更时,林昭然吹灭烛火。

黑暗里,她听见自己的心跳声,和着远处陶窑冷却的轻响,一下一下,撞破了夜的寂静。

而在京城那座朱门深院的寝殿里,沈砚之正对着烛火揉额角,锦被半拖在地上。

他闭了闭眼,却见南荒的茅屋顶上飘着雪,有个青衫背影立在窗前,指尖沾着墨,正往桑叶上写什么。

等他要细看时,那背影却转过半张脸——不是别人,正是他从前最不屑的“狂生林昭然”。

林昭然的指尖还沾着桑皮纸的毛边,陶窑熄灭的余温从窗棂漏进来,在她手背上凝成一层薄汗。

院外传来小童子踢到瓦罐的轻响,她侧耳听着那声音滚过青石板,突然想起三日前孙奉带来的“守神符”章程——沈砚之要在每个城门挂朱砂符,说能镇住“妄念入梦”。

可他哪里知道,真正的符早就种在百姓的骨血里了。

柳明漪的声音裹着夜雾飘进来。

她推开门时,间木簪上的丝线扫过门框,带出一缕极淡的药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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