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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6章 他们连梦都改了规矩(第2页)

林昭然抬眼,见她怀里抱着个粗陶瓮,瓮口蒙着层细纱,纱上凝着细密的水珠,像缀满星子的夜幕:“东头李阿公说,后山的春露要寅时三刻接,那时候月亮刚过中天,露水最清。我带了十个绣娘守了半宿,总算收了百碗。”

林昭然起身,指尖触到瓮壁的凉意,寒气顺指腹窜上手臂。

她望着柳明漪眼下淡淡的青影,忽然想起上个月这女子还在为绣坊里的绣娘能不能认“女红”二字争执,如今却能带着人在寒夜里守露水。

“明漪,”她轻轻掀开纱帘,“把百碗春露摆到敬天席四隅。”

“敬天席?”柳明漪一怔。

那是南荒最旧的晒谷场,场中央立着块被风雨磨圆的老石,说是从前祭天用的。

林昭然点头:“摆成北斗状,碗底垫上《问学》残页。”她顿了顿,目光掠过窗外渐沉的月,“他们用朱砂画符锁住梦门,我们就用水承接月华,把千百个未眠的心事酿成活水。水属阴,通梦府;露乃夜气之精,最易载言——沈相要镇梦,我们便用梦来破镇。”

柳明漪应了声,转身时纱帘带起一阵风,把案上未干的墨汁吹得微微晃动。

林昭然望着那滴墨在纸页上晕开,想起程知微信里说的“眠契”——农妇们在梦里分到的地契,用的是她在《梦问篇》里写的“问而后立约”。

原来“问”字真的能生根,从笔尖扎进泥土,再顺着血脉爬进梦境。

子时三刻,林昭然提着灯笼来到敬天席。

月光像层薄霜,覆在百个粗瓷碗上,每只碗底都压着半张《问学》,墨迹在露水里浸得涨,像要从纸里游出来。

她蹲下身,指尖沾了点碗里的春露,凉意顺着指腹窜进心口——这哪里是露水,分明是千万个未眠人攒下的心事。

“先生,您看!”

小童子的声音突然拔高。

林昭然抬头,见他正指着最中央的石案。

月光下,石面不知何时凝了层白雾,雾里隐约有字迹浮动。

她凑近细看,那些字像被风吹散的云,聚了又散,散了又聚,最后竟连成一句:“醒是小梦,梦是大醒。”

“这……”童子的手在抖,灯笼里的火光跟着晃,“是石头的?还是露水?”

林昭然望着石案上的字,喉间泛起热意。

她想起三年前在国子监讲学时,被世家子弟砸烂的黑板;想起去年冬天,为了教樵夫的女儿认字,和里正对峙到月上中天。

原来所有被碾碎的“问”,都悄悄渗进了泥土、露水、梦境里,等一个时机,再堂堂正正地站出来。

“是人心。”她伸手抚过石案上的字,“当足够多的人在梦里问同一件事,梦就成了另一个醒着的世界。”

正这时,檐下铜铃再响,一声轻颤,似有风掠过琴弦。

孙奉的声音裹着北风撞进来:“先生!京里传信——沈相筑了绝梦台,说是要断了邪梦!”他冲进敬天席,斗篷上的雪粒簌簌落在碗里,“可昨夜台里石壁凝水成字,写着‘你怕的不是梦,是醒来看见的真相’!”

林昭然的呼吸骤然一滞。

她见过沈砚之批折子的手,见过他在文德殿讲《周礼》时的冷脸,却从未想过,那个把“礼”字刻进骨血的人,会被几个梦逼到筑台避世。

“他怕什么?”她轻声问,像是问孙奉,又像是问自己,“怕百姓在梦里学会质疑,怕他的规矩网不住人心?”

孙奉张了张嘴,却没说话。

月光下,他腰间的铜鱼符闪着冷光——那是他从京城一路快马加鞭带来的,符上还沾着未干的雪水。

林昭然望着他鬓角的霜花,忽然想起沈砚之从前说过“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那时他的声音像冰锥,现在想来,倒像是怕极了“知”字的锋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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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取笔墨。”她转身对童子道,“我要写《梦问篇》终章。”

案前,墨汁在砚台里转着小圈,像一口深井。

林昭然提笔时,窗外传来蚕房的轻响——是早醒的蚕在茧里啃食,沙沙声如春雨,把“问”字一点点啃进丝里。

她忽然想起程知微信末的话:“百姓说,现在连睡觉都在补课。”笔尖顿了顿,落下第一行字:“当你们在梦里开始怀疑梦,觉醒就不再需要钟声。”

墨迹干透那一刻,万籁俱寂。

林昭然放下笔,久久未动。

窗外,第一缕晨光爬上屋脊,照见案头那张写着“觉醒不再需要钟声”的纸页,边缘已被夜露微微打湿。

待到月升中天,她才起身,捧着最后一粒蚕种来到院后。

月光下,蚕种像粒极小的琥珀,里面似乎裹着未散的墨香。

她蹲下身,把蚕种埋进松土里,轻声道:“等它破茧那天,连梦都会替我们醒来。”

远处传来打更声,三长两短,是南荒特有的调子。

林昭然站起身,见柳明漪正把《梦问篇》终章往信筒里塞,孙奉在帮童子捆扎要往北送的香方。

风卷着陶窑的余温掠过她的梢,她忽然听见极轻的“咔”声——仿佛有什么,在黑暗的土壤深处,裂开了一道缝。

“程知微的快马该到江淮了。”她望着远处的山路,轻声道。

山风卷着她的话音,往东南方飘去,那里有片被“问”字浸透的土地,正等着有人来,看看那些在梦里分地的农妇,究竟能织出怎样的新规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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