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才那人,是谁?”
芳如别开脸,避开他过于锐利的视线:“故人。”
“故人?”阿七的指尖仍停留在她的下颌,轻轻摩挲着,眼神却渐渐冷了下来。“能在北狄境内调动侍卫,还穿着夏国将官靴的‘故人’。。。。。。”他顿了顿,声音里带着洞悉一切的了然,“是严德将军吧?”
芳如心头一紧,没料到他对夏国军制如此熟悉。
“攀上高枝了。”阿七缓缓收回手,语气里带着若有似无的讥诮,“有夏国大将军护着你,为你查明真相,自然不需要我这个又老又丑的亡命之徒了。”
他後退半步,目光在她脸上细细打量,像是要从她眼中找出什麽破绽。“方才在屋里,他握着你的手腕时,你并没有立即挣开。”他的声音低沉下来,“若不是我闯进去,你是不是就打算跟着他走了?”
“我没有。。。。。。”芳如想要解释,却被他打断。
“没有?”阿七唇边噙着一抹冷笑,“还是说……你选择跟我这个亡命之徒走,是因为舍不得让严将军涉险?毕竟……”他的眼神暗了暗,“某个人说过,我这条烂命,死了也是活该。”
芳如被他这话刺得心头一颤,却还是倔强地扬起下巴:“是又怎样?你本来就是个不要命的疯子,我说错了吗?”
阿七的眼神骤然冷了下来,像是被这句话狠狠刺伤。
他定定地看了她许久,久到芳如几乎能听见自己心跳的声音。
“好,很好。”他忽然轻笑一声,那笑意却未达眼底,“既然我是这样的疯子,那你何必还要跟着?”
说罢,他转身大步离去,衣袂在暮色中翻飞,带着决绝的意味。
“阿七!”芳如急忙追上去,拽住他的衣袖,“你要去哪?”
他头也不回,声音冷得像冰:“不是说我这条烂命死了活该?那你还跟着做什麽?去找你的严将军岂不是更好?”
“我偏要跟着你!”芳如执拗地攥紧他的衣袖,“你答应要帮我查清真相的,想反悔不成?”
她暗自咬牙,这男人虽可恶,却是唯一能助她查明王子死因丶阻止战火的关键。若让他就此离去,两国必将兵戎相见。
“反悔?”他冷笑一声,终于停下脚步回头看她,“在你眼里,我不过是个连性命都不值钱的疯子,还有什麽信誉可言?”
话虽如此,他的脚步却不着痕迹地放慢了些,任由她拽着自己的衣袖跟在身後。
两人一前一後走在渐深的暮色里,直到月亮升起,才找到一处荒废的牧民小屋。
阿七径直走进里间,竟是破天荒地没有像往常那样缠着芳如,而是自顾自找了处角落躺下。
芳如在外间来回踱步,听着里间毫无动静,终于忍不住掀帘进去。
“你生什麽气?”她在黑暗中轻声问道。
“生气?”阿七背对着她,声音闷闷的,“我这条烂命,配生气吗?”
“你明明就是在生气。”芳如摸索着走到他身边蹲下,“就因为我说你烂命一条?”
阿七猛地翻身坐起,在月光下直视着她的眼睛:“在你心里,我是不是永远都比不上那位严将军?他才是值得你托付终身的人,而我……不过是个随时可以丢弃的棋子?”
“这跟他有什麽关系?”芳如被他眼中的认真惊住了。
“怎麽没关系?”他逼近她,温热的气息拂过她的面颊,“他若是此刻出现,说要带你走,你是不是就毫不犹豫地跟他去了?”
“你……”芳如气得站起身,“不可理喻!我若是想跟他走,方才就不会选择你!”
“对,我不可理喻。”他重新躺回去,用後背对着她,“反正我这条命不值钱,你爱怎麽想就怎麽想。”
芳如站在原地看着他倔强的背影,忽然觉得这个杀伐果断的男人,此刻竟像个赌气的孩子。
她故意重重地踩着脚步走过去,轻轻踢了踢他的靴子。
“喂,”她语带讥诮地俯身,“你该不会是……在吃醋吧?就因为我见了严德?”
阿七的身体明显僵了一下,却故意用更冷的声音回道:“吃醋?我配吗?”
“我看你就是吃醋了。”芳如在他身边坐下,故意凑近他耳边,“想不到杀人不眨眼的阿七,也会像个闺阁小姐似的使小性子。”
这话显然刺痛了他。
他猛地坐起身,眼神阴沉地盯着她看了片刻,却什麽也没说,只是重新躺了回去。
接下来的日子在一种微妙的张力中缓慢流淌。
第一日清晨,芳如整理好行囊,却发现阿七仍坐在院中的石凳上,慢条斯理地擦拭着他的匕首。
“前方有官兵设卡。”他头也不擡,“等两日再走。”
芳如望向远处的官道,只见商队悠闲地通行,并无任何盘查的迹象。
她正要开口,阿七却突然起身,快步出了门。
第二日深夜,万籁俱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