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春何尝不知?可她摸了摸怀中那干瘪的钱袋,里面剩下的银子,恐怕连一副像样的药都抓不起了,更别提请大夫出诊的费用。一种前所未有的绝望,如同这屋外的风雪一般,将她紧紧包裹。她从未像此刻这般感到自己的无力与…渺小。
“侍书,”她的声音沙哑得厉害,“你…你去烧点热水来,先…先给老爷擦擦身子降温。”
侍书含泪应了,匆匆跑了出去。探春独自坐在冰冷的床沿,握着父亲滚烫的手,眼泪终于忍不住,大颗大颗地砸落下来。她不怕吃苦,不怕受罪,可她不能眼睁睁看着父亲…就这样…油尽灯枯啊!难道…难道他们贾家最后一点血脉,就要葬送在这荒郊野岭吗?
就在她心灰意冷之际,客栈前院忽然传来一阵轻微的骚动,似乎有新的客人到来。探春并未在意,此刻她已无暇他顾。
然而,不过一炷香的功夫,她们这间杂物间的门,却被轻轻叩响了。
“谁?”探春警惕地抬起头,擦干眼泪,声音带着一丝疲惫的冷厉。
门外传来一个轻柔的、却让探春浑身一震的熟悉声音:“三妹妹…是我。”
这声音…这声音是…
探春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猛地站起身,踉跄着冲到门边,颤抖着手打开了房门。
门外,风雪依旧。但站在风雪中的那个人,却仿佛带着一束光。她身披一件雪白的狐裘斗篷,风帽下露出一张清瘦苍白、却眉眼如画的脸——不是林黛玉,又是谁?!
“林…林姐姐?!”探春失声惊呼,整个人都呆住了!她怎么会在这里?这怎么可能?!
黛玉看着探春这副狼狈不堪的模样,看着屋内躺在破床上、奄奄一息的贾政,眼中瞬间涌上了一层水雾。她快步上前,一把握住探春冰冷的手,声音哽咽:“三妹妹!你们…你们怎么…怎么落到这步田地了?”
原来,黛玉自那日离开贾府后,并未直接回苏州。她的父亲林如海旧部中,有一位忠心耿耿的老管家,如今在这北地经营一家不大的绸缎庄。黛玉想着顺路探望一番,略尽心意,不料途中遭遇大雪,被迫在这清水铺落脚。方才在前台,她无意中听到了店小二抱怨“来了三个穷酸晦气”,描述的形貌竟与探春主仆有几分相似。她心中一动,便抱着试一试的心态寻了过来,没成想…竟真的是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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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姐姐…我…我…”探春看着黛玉那充满关切与心疼的眼神,连日来强撑的坚强瞬间土崩瓦解,泪水再次决堤而出!她扑在黛玉肩上,如同一个受尽了委屈的孩子,失声痛哭起来!将所有的艰难、所有的委屈、所有的绝望…都化作了这滚烫的泪水!
黛玉轻轻拍着她的背,自己的眼泪也落了下来。她没有多问,只是柔声道:“好了,好了,三妹妹,别怕…有姐姐在。”
她转身对身后跟着的两个干练的仆妇吩咐道:“快去,将我们定的上房收拾出来!立刻去请镇上最好的大夫来!要快!”
“是,小姐!”仆妇应声而去。
黛玉又对另一个丫鬟道:“雪雁,你去厨房,让他们立刻熬一锅上好的小米粥,再准备一些清淡的小菜。”
吩咐完毕,她才扶着探春,轻声道:“三妹妹,此地不宜久留。我们先扶二舅舅去上房安置,一切…等大夫来了再说。”
在黛玉井井有条的安排下,原本陷入绝境的探春主仆,仿佛在黑暗中看到了一盏明灯。她们小心翼翼地将贾政移到了温暖洁净的上房。很快,大夫也请来了,仔细诊脉后,开了方子。黛玉命人立刻去抓药、煎药。
当探春端着那碗热气腾腾的汤药,小心翼翼地喂给贾政时,她的手终于不再颤抖。她抬起头,看着坐在一旁、脸色依旧苍白、却眼神坚定的黛玉,心中充满了难以言喻的感激与…复杂。
“林姐姐…大恩…”探春哽咽着,不知该如何表达。
黛玉轻轻摇了摇头,握住她的手,目光清澈:“三妹妹,你我姐妹一场,何必说这些?昔日在园中,你待我如何,我心中岂能无感?如今你们落难,我既然遇上了,断没有袖手旁观的道理。”
她顿了顿,看着窗外依旧纷飞的大雪,轻声道:“这清水铺非久留之地。待二舅舅病情稍稳,你们…可愿随我一同南下?我…我在苏州老宅虽不算富庶,但添几双筷子…总还是可以的。至少…有个安身之所,能让二舅舅…安心养病。”
探春听着黛玉这番真诚而周到的话,眼泪再次涌了上来。南下…苏州…那是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但有黛玉在,有这份雪中送炭的情谊在,那里…或许…真的可以成为他们最后的避风港。
她紧紧回握住黛玉的手,重重地点了点头。千言万语,都化作了这一个动作。
窗外,风雪依旧肆虐。但在这小小的客栈房间里,却因为这份突如其来的温暖,而充满了…生的希望。一段新的旅程,似乎…正在这茫茫雪夜中…悄然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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