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风拂面启新篇
官船在海上航行了近一月,历经风浪颠簸,终于在一个天色微明的清晨,缓缓驶入了一座名为“镇海”的军港。海风带着咸腥的气息,扑面而来,与中原内陆的温润截然不同。远处,连绵的山峦起伏,海岸线曲折,一座依山而建的城池轮廓在晨雾中若隐若现,城头上,“周”字帅旗迎风猎猎作响。
探春站在甲板上,扶着栏杆,远眺着这片陌生而充满粗犷气息的土地。心中既有对未知的忐忑,更有一种逃离过往阴霾的释然。侍书陪在身旁,脸上也满是新奇与紧张。贾政经过海上这段时日的调养,气色竟比在苏州时又好了几分,此刻也由老仆搀扶着,站在舱外,浑浊的眼中映出远方的山影。
船靠岸。周安率先下船,与早已等候在码头上的几名军官交接。不一会儿,一队整齐的士兵小跑而来,在码头列队肃立。紧接着,一名身着青色战袍、外罩轻甲、身姿挺拔的年轻将领,在几名亲随的簇拥下,大步走了过来。
探春的心猛地一跳,目光紧紧落在那将领身上。正是她的丈夫——周琼!
与记忆中那个尚带几分书卷气的少年郎不同,眼前的周琼,皮肤被海风吹得黝黑,面容棱角分明,眉宇间多了一股军旅磨砺出的坚毅与沉稳。他快步走到船边,抬头望向探春,眼神中带着一丝急切、一丝愧疚,更有难以掩饰的关切。
“三妹妹!”他的声音洪亮,带着海风般的爽朗,“一路…辛苦了!”他几步踏上跳板,来到探春面前,仔细端详着她略显憔悴却依旧清丽的面容,眼中闪过一丝心疼。“我…我来晚了,让你…受委屈了。”
探春看着他真诚的目光,听着这朴实无华的话语,一路上的坚强与防备,在这一刻竟有些松动。她微微垂下眼睑,福了一礼,声音有些哽咽:“夫君…言重了。”
周琼连忙虚扶一下,又转向一旁的贾政,深深一揖:“小婿周琼,参见岳父大人!岳父一路劳顿,身体可还安好?”
贾政看着眼前这个英气勃勃的女婿,眼中竟也泛起一丝微光,嘴唇动了动,含糊地吐出两个字:“好…好…”
周琼见贾政病情虽重,但精神尚可,心中稍安。他立刻吩咐亲兵准备软轿,小心翼翼地将贾政扶上轿,然后亲自引着探春和侍书,向城中的参将府走去。
镇海城不大,但街道整洁,房屋多为石料垒成,显得坚固朴实。行人多是军户和渔民,脸上带着海边人特有的黝黑与爽朗。与京城的繁华绮丽相比,这里处处透着一种截然不同的生机与力量感。
参将府坐落在城西一处相对安静的山坡上,是一座三进的院落。虽不及贾府的雕梁画栋,但青石为基,白灰抹墙,庭院宽敞,显得十分坚固大气。府中仆役不多,只有几个穿着干净布衣的老嬷嬷和小厮,见到周琼和探春进来,都恭敬地行礼,眼神中带着好奇与善意。
周琼将探春主仆安置在早已收拾好的正房。房间陈设简单,但窗明几净,床榻桌椅皆是结实的硬木所制,窗台上还摆着一盆不知名的海边野花,散着淡淡的清香。
“这里…条件简陋,比不得京城府上,”周琼有些歉意地对探春说道,“委屈三妹妹了。”
探春环顾四周,轻轻摇了摇头:“夫君不必如此说。这里很好,很…踏实。”她说的是真心话。经历了贾府那场噩梦,这种简单而充满生活气息的环境,反而让她感到一种久违的安心。
安顿下来后,周琼并没有过多追问贾府的惨事,只是细心安排着一切。他请来军中最好的医官为贾政诊治,每日亲自过问病情;他担心探春初来乍到不习惯,特意找来了两个本地心灵手巧的丫鬟伺候;他还将府中的账目和对牌都交给了探春,坦言道:“军中事务繁忙,我常不在家。这内宅之事,以后就劳烦三妹妹费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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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份毫无保留的信任,让探春心中涌起一股暖流。她知道,周琼这是在用他的方式,告诉她,这里就是她的家,她是这里的女主人。
日子一天天过去。探春很快便适应了海疆的生活。她每日侍奉父亲,打理家务,闲暇时便在院子里种种花,或是向本地的嬷嬷学习一些海边的生活技艺。海风吹走了她眉宇间的阴郁,阳光晒暖了她苍白的脸颊。她渐渐现,这里的生活虽然简单,甚至有些艰苦,但却充满了一种京城从未有过的自由与活力。没有勾心斗角,没有尔虞我诈,只有实实在在的日子。
周琼虽是武将,但并非粗人。他闲暇时也会与探春谈论诗词,或是讲述海疆的风土人情和军旅趣事。夫妻二人,在这远离是非之地的海角,感情竟在平淡的相处中,悄然升温。一种相濡以沫的温情,慢慢取代了最初的陌生与隔阂。
这一日,傍晚。探春正在院中看着贾政在侍书的搀扶下慢慢散步,夕阳的余晖将他们的身影拉得很长。周琼从军营回来,看到这一幕,脸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他走到探春身边,轻声道:“看到岳父日渐好转,我就放心了。”
探春转过头,看着他被夕阳镀上一层金边的侧脸,心中充满了感激。“多谢夫君。”
“你我夫妻,何必言谢。”周琼握住她的手,目光望向远方波光粼粼的大海,“这里…就是我们的家了。或许简陋,但我会尽我所能,护你和岳父周全。”
探春依偎在他身边,感受着掌心传来的温度,看着父亲脸上久违的平静,心中最后一丝不安也烟消云散。她知道,贾府的繁华旧梦已彻底醒了。但在这里,在这片充满海风与阳光的土地上,一个属于她贾探春的…新的人生,才刚刚…真正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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