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卫单膝跪地,绷着声音,“还请慕姑娘,手下留情。”
慕书安转身,将供在墓前的鲜花从瓶中抽起来,“你们受命于他,我又不是。”
“既要我为他办事,总得让我了了这恩怨不是?难道他都有时间安排你们在这儿等我,愣是没有提醒你们一句丶”她低着头,手指拨弄了一下那橘色的花瓣,然後缓缓地侧眸转过来,幽幽看向衆人,“我是个会发疯的怪物麽?”
那寒凉的眸光,看得衆人心头一窒。
明明没有什麽威严,也没有刻意施压,却是叫衆人忍不住低下了头。
提醒?
当然有。
“朕驾崩後,尔等守于皇陵百日,等岁宁前来。此後,她之言,便如朕之令。尔等所有,皆听她召令,护她安然。”
那时,他们仓皇跪地,“陛下正值而立,何谈後事。”
那时,他们的陛下只顾着自己的安排,继续说:“不过,朕与她有些小恩怨,她发些小脾气便随她去。不必在意。”
看到衆人的反应,慕书安蹙着眉,不悦地将鹤望兰随手一扔。
“原来还真说了。也好,省得浪费我力气。既然你们都心知肚明,就别在这儿杵着,到外面去等我。”
慕书安了解齐容,也正如齐容了解她一般。
她偏了偏头,唇角扯出冷意,“我有些小脾气,要冲你们家陛下,单丶独丶发。”
隔着距离丶岁月丶和生死的对话回应,叫影卫们纷纷心头一震。
慕书安看着衆人退下,才冷冷收回自己的目光。
转过脚尖,面相墓碑,踱步在墓前。
其实她知道,齐容安眠在陵墓深处,眼前这个墓碑,实际距离遥远。
她也不能真炸了皇家陵寝。
“陛下哥哥不厚道啊,留下一地的烂摊子,自己却躺得这麽舒服。”
她蹲下身将那瓶中的鹤望兰,一支一支地抽出来,然後又扔在地上。
“其实我在碧落楼下想明白所有一切的时候,我就在想,这十五年里,你看着整个扶光城,一点一点变得和那幅画一模一样时,是怀着什麽样的心情。”
她垂眸瞧着跟前摆着的花果酒水,眸中的冷意渐深,“当你一遍又一遍执着地种树砍树时,曾经有没有那麽一刻也发过疯。你总一次次地固执地让我从唤你太子哥哥到陛下哥哥,是不是因为你每每见我时,总害怕自己控制不住地想杀了我?”
呵!
那些年啊……
二十五岁的齐容,来到五岁的慕书安身边。
他同她说:“慕书安你好,从今日起,你便是孤的伴读了。”
她恭恭敬敬地行礼:“见过太子殿下。”
那时,齐容亲手扶起了她,牵过她的手,“走吧。”
後来……
某一日。
大抵就是他看过她的画卷後。
他心血来潮:“书安,从今日起,你唤孤太子哥哥吧。”
慕书安:“臣女不敢。”
齐容垂眸,幽幽地盯着她,“你唤吧,孤想听。”
她望着那眼底的冰凉,她知道,她应该听话。
“太子哥哥。”
于是,齐容满意地笑了,“嗯,果然这样就好多了。”
即便那时的她不懂得是为何,但是她敏感地觉得,这里头,是不对劲的。
所以她会从心底排斥,也总会试探地假装忘记。
慕书安:【太子殿下安。】
齐容皱眉,“怎麽的还是记不住?不是说了,唤孤太子哥哥麽?”
慕书安:【太子哥哥。】
闻言,齐容的眉宇这才松开,“这才对嘛。”
于是,她笃定,这句称呼里,一定暗藏了深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