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呀!”拓跋玉猝不及防,短促的惊呼卡在喉间,心脏砰砰急跳。
然而,脸颊贴上那温热坚实的胸膛,嗅到那熟悉而令人心安的气息时,她几乎是下意识地,藕臂已飞快地环上了他的脖颈,紧紧搂住,仿佛藤蔓缠绕着古树。
她抬起尚带惊悸却已染上羞赧红晕的脸庞,那双如同浸在水银里的黑琉璃般的眸子,盛满了纯粹的好奇与一丝不易察觉的欢喜:“夫君?你……你这是做什么?天都擦黑了,你要带我去哪儿呀?”她的声音如同羽毛轻搔心尖。
白战低头,幽邃的目光在她清澈的眼瞳中看到了自己的倒影,也看到了她毫不掩饰的依赖。
那份依赖,比任何灵丹妙药更能熨帖他沉睡了一千年的孤寂龙心。
他抱着怀中轻盈得几乎没有重量的温热娇躯,大步流星地便向门口走去,步伐稳健而迅捷,如同捧着一朵初绽的花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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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带你去外面逛逛。”他的声音低沉浑厚,贴着拓跋玉的耳畔响起,带着胸腔的共振,清晰无比,“自漠北那场该死的风沙归来后,这些日子……”
他顿了顿,似在斟酌词句,也似在压抑某种翻滚的情绪,“一直想好好陪你在长安城里走走,看看这人间烟火。奈何,”他的语调陡然转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戾气,“总被那些腌臜琐事纠缠,不得脱身。”
说话间,他已抱着她,一脚踢开了内室通往外厅的花梨木门扉,毫无阻碍地穿行而过。
空旷的外厅只点着几盏壁灯,光线昏黄,将两人重叠的身影长长地投射在光洁的地板上。
白战脚步不停,继续道:“今日倒好——”他唇边那抹嘲讽的笑意再次浮现。
目光扫过空无一人的厅堂,仿佛穿透了重重宫墙,看到了那座金銮殿,“小皇帝开了金口,体恤‘臣’,让我在府中好生‘养身子’,不必去宫中参加明日的朝会了。”
他将“养身子”和“臣”字咬得极轻,却带着千斤重的讽刺。这所谓的恩典,不过是忌惮与试探的遮羞布罢了。
区区凡俗君王的朝会,在他眼中,连西海龙宫的一次蟹将点卯都不如!正好,省得他去应付那些虚伪的嘴脸。
“哼。”一声轻嗤,算是对那“皇恩浩荡”的最终回应。
语毕,他已抱着拓跋玉,一脚踏出了澄心堂那扇沉重的朱漆大门。
沁凉的夜风瞬间裹挟着草木清气涌入鼻腔。王府的夜,静谧而深广。
白战毫不停歇,抱着拓跋玉,如同一道迅捷而沉默的玄色魅影,大步穿行在回廊庭院之间。
丫鬟仆役远远瞥见王爷怀抱王妃匆匆而过,无不惊愕低头,屏息垂手立于道旁,不敢出一丝声响。
他熟稔地踏过青石板铺就的回廊,廊下悬挂的绢纱宫灯在风中轻晃,投下明明灭灭的光影,掠过他线条冷硬的下颌和拓跋玉因新奇而睁大的眼眸。
又绕过假山嶙峋的荷花池,夜色中残荷的剪影在水面摇曳。
再穿过一片枝叶扶疏的花圃,晚开的梨花在夜色里散出幽甜的冷香。
他的步伐沉稳有力,抱着一个人的重量如同无物,每一步踏在石径上,都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坚定方向感。
终于,穿过一道月洞门,眼前豁然开朗。高大的朱漆府门巍然耸立,两侧威严的石狮在夜色中沉默守护。
门房早已得了冯管家的眼色,远远看见王爷身影,便已将厚重的侧门悄然推开一道缝隙。
白战没有丝毫犹豫,抱着拓跋玉,侧身便从那侧门一步跨出。
刹那间,一股喧嚣鼎沸、热气腾腾的声浪伴随着璀璨夺目的灯火洪流,如同狂潮般扑面而来!
王府门前的石阶之下,便是名动天下的——朱雀大街!
这一步跨出,如同从沉寂的幽谷跌入了沸腾的汪洋。眼前之景,瞬间将王府门内那令人窒息的寒意与死寂碾得粉碎。
灯火,是这条天街奔腾的血脉!千万盏各色灯笼——朱红的宫纱灯、素白的走马灯、明黄的琉璃灯、描金的八角灯,沿着两侧巍峨连绵的坊墙和高大楼肆,如两条燃烧的巨龙,一路汹涌铺展,直至目力难及的远方夜色深处。
灯火的光芒汇聚成河,流淌在青石板铺就的宽阔御道上,将整条大街映照得宛如白昼,连悬浮的夜霭都染上了温暖的橙黄,氤氲升腾。
人潮,是这汪洋奔涌的波涛!摩肩接踵,挥汗如雨。锦衣的贵人乘着雕鞍宝马或华盖香车缓缓穿行。
粗衫布衣的汉子推着满载货物的独轮车吆喝开道;头戴幂篱、衣袂飘飘的仕女结伴笑语而过。
束劲装、意气风的游侠儿高谈阔论;更有深目高鼻、卷虬髯的西域胡商,在临时支起的华丽毡毯上展示着宝石、香料与色彩绚烂的异域纹样。
各式各样的声音混杂成一片震耳欲聋的交响:小贩们此起彼伏、穿透力极强的叫卖声——“新出炉的胡麻饼!”“上好的波斯毯!”“冰镇蔗浆凉饮子——”;车马的粼粼声、清脆的銮铃声。
酒肆中传出的琵琶笙箫与豪迈劝酒声;孩童追逐嬉戏的尖叫;还有空气中弥漫的、属于这鼎盛大都会的独特气息。
烤肉的焦香、甜腻的蜜饯味、浓郁的脂粉气、辛烈的异域香料,以及无数躯体散出的、热腾腾的、生气勃勃的烟火味道。
这庞大无匹的声浪与热浪,裹挟着璀璨的光芒,汹涌澎湃,直冲霄汉,将这帝都的心脏彻底点燃,显露出它吞吐八荒、容纳万国的惊人活力。
白战怀中的拓跋玉,被这骤然降临的光明与喧嚣冲击得下意识眯了眯眼。
那汪洋般的人潮声浪与热浪,裹挟着万千种气味,如同实质的屏障向她压来。
她本能地往白战坚实温热的胸膛里缩了缩,鼻尖埋在他微带着汗意与风尘气息的衣襟褶皱里,试图隔绝一部分过于汹涌的外部刺激。
“莫怕。”白战低沉的声音在她头顶响起,沉稳如山,轻易穿透了周围的嘈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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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箍在她腰间的手臂又收紧了些,另一只手则将她的小腿稳稳托住,那姿态既是绝对的占有,亦是密不透风的护卫。
他宽阔的肩背,仿佛一艘巨舰的船,毫不犹豫地切入了面前汹涌澎湃的人潮波涛。
穿行,真是一场艰苦卓绝的跋涉。人潮的推力无处不在。
推着满载沉重陶瓮独轮车的汉子,赤裸的臂膀上油汗淋漓,肌肉虬结如铁,口中出粗嘎的号子声:“借过!借过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