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序南蹲下身,擡手替他拂去那一滴泪。
他的指腹带着轻微的凉意,却比言语更让人心碎。
裴擡起头,目光茫然而倔强。
林序南静静地看着他,眼神里有太多说不出口的温柔与悲悯。
他弯下腰,极轻地,在裴青寂的唇上印下一吻。
风从走廊的尽头吹来,带着医院特有的冷气味。
裴青寂披着宽大的病号服,身上还挂着输液管,针头在他手背上轻轻晃动。
他走得极慢,每一步都牵动着胸口未愈的伤。
林序南始终在他身侧,不言不语,只在他身体晃动时,伸手扶了扶他的胳膊。
两人一路经过病房丶急救间丶走廊的转角。
灯光一盏接一盏地闪过,白得过分,反倒更像是失温的日光,落在人身上,照亮的不是温度,而是一种彻底的空。
生与死,其实只隔着一扇门。
太平间的门灰白而沉重,门缝里透出冷气,陈姐已经在那里等着了。
“就在里面,我跟他们打过招呼了。”她的神色比方才拘谨许多,话也不多,只是低声道,“还有这个手机,是老孟的,里面。。。。。。有留给你的一段录音。”
说完,她立刻往後退了半步,像是下意识地想与这一切保持距离。
风从门缝里逸出,擦过她的衣角,也擦过裴青寂的指尖。
那股冷意,一寸一寸地爬进血里。
裴青寂盯着那扇门,神情空白。
指尖在发抖,喉咙里像压着一口冷铁,沉得说不出话。
林序南想开口,却最终只是伸手,替他轻轻推开了门。
门轴发出一声极轻的金属摩擦声。
那声音短促,却像划破空气的裂缝,让整个世界的温度都冷了下去。
白布丶钢台丶冷光。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福尔马林气味。
一切都被洗得干干净净,只有死寂在空气里缓慢流动。
地面上泛着光,裴青寂的脚步声在这空旷的房间里,脆得让人不敢呼吸。
工作人员默默拉开了那层白布。
那一瞬间,时间仿佛凝固了。
老孟安静地躺在那里,脸色苍白,眉头仍微微蹙着,仿佛还没从梦里醒来。
那双手放在胸前,指节间还残留着细微的灰尘,那是火场里的,壁画上的。
他最後的姿势,竟也带着一丝倔强的平和。
裴青寂盯着那张熟悉的脸,整个人忽然僵住。
他的喉咙像被什麽堵住了,发不出任何声音,连呼吸都变得不顺。
他伸手,从林序南手里接过那部旧手机。
那手机外壳早已被熏得发黑,屏幕上布满了裂痕。
他几乎是用尽全身的力气,才不至于让手机掉落。
裴青寂的手指颤抖着点开了手机的录音。
轻得几乎听不见,却像敲在心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