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啓航（第1页）

啓航

毕业晚会当晚，礼堂里挤满了人。空气中弥漫着发胶和香水混合的气味，舞台两侧的彩带在空调风中轻轻摇曳。段安站在後台的幕布後，手指不停地敲打着大腿外侧。透过红色绒布的缝隙，他看到台下黑压压的人群，前排校领导的位置反射着刺眼的灯光。

"紧张？"沈谦的声音从身後传来。他今天穿着简单的白衬衫和黑色西装裤，领口的第一颗扣子解开着，露出一截白皙的锁骨。段安注意到他的头发似乎特意打理过，额前的碎发用发胶固定，露出光洁的额头。

段安咽了咽口水："有点。"他扯了扯自己的衬衫领子，"总觉得领子太紧了。"

沈谦伸手帮他调整了一下领口，指尖不经意间擦过段安的脖颈，激起一阵细微的战栗。"深呼吸。"他说，声音低沉而平稳，"想象台下都是南瓜。"

段安噗嗤笑出声："那你也是南瓜吗？"

沈谦的嘴角微微上扬："我是种南瓜的人。"

舞台监督示意他们准备上场。段安深吸一口气，跟在沈谦身後走上舞台。聚光灯打下来的瞬间，他眯了眯眼，视线里只剩下钢琴旁沈谦挺拔的背影。

"这首歌献给所有陪伴我们成长的人，"段安站在麦克风前，声音因紧张而略显干涩。他的目光不自觉地寻找着台下父母的位置，却在扫过钢琴时停住了，"特别是那些让我们勇敢做自己的人。"

沈谦的侧脸在舞台灯光下显得格外清晰，睫毛在脸颊上投下一小片阴影。他修长的手指悬在琴键上方，等待段安的信号。

第一个音符响起时，段安感到一股电流从脚底窜上脊背。沈谦的钢琴声像一泓清泉，在闷热的礼堂里流淌开来。他闭上眼睛，让歌声自然流出：

"你是三月放飞的风筝，我是缠绕指尖的线轮。。。"

唱到副歌部分时，段安睁开眼睛，正好对上沈谦投来的目光。那双总是平静如湖的眼睛此刻泛着微波，倒映着舞台的点点星光。当唱到"当线断的那一刻，才懂得放手也是守护的一种"时，他的声音微微颤抖，眼前浮现出高三这一年来的点点滴滴——沈谦在图书馆陪他刷题的侧脸，雨天共撑一把伞时挨着的肩膀，考试失利时默默递来的温水。。。

台下的同学们安静地听着，前排几个女生开始小声啜泣。于问坐在第三排，举着手机录像的手微微发抖。校长扶了扶眼镜，目光在舞台上的两个少年之间来回移动。

最後一个音符消散在空气中，礼堂陷入短暂的寂静，随即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段安感到汗水顺着後背滑下，衬衫黏在皮肤上。他下意识地看向沈谦，发现对方也正望着自己，嘴角挂着罕见的微笑。

回到後台，段安的腿还在发软。他一把抱住沈谦，闻到了对方身上淡淡的松木香。"我们成功了！"他的声音闷在沈谦的肩膀里。

沈谦罕见地主动回抱，手臂环住段安的背，力道大得几乎让人喘不过气。"歌很美。。。"他在段安耳边轻声说，温热的呼吸拂过耳廓，"谢谢你。"

这一刻，段安希望时间能够停止。他能感觉到沈谦的心跳透过相贴的胸膛传来，快速而有力。但毕业的脚步不会为任何人停留，远处传来的欢呼声提醒着他们，高考已经近在眼前。

高考结束的那天下午，阳光格外灿烂。段安冲出考场，看见沈谦已经站在校门口的梧桐树下等他。六月的风带着热浪，吹乱了沈谦的头发。

"最後一道大题我用了你教的方法！"段安跑过去，书包在身後一颠一颠的。他的校服袖子卷到手肘，露出晒黑的手臂。

沈谦点点头，递给他一瓶冰镇矿泉水。瓶身上凝结的水珠滴落在水泥地上，瞬间被蒸干。远处，于问和其他同学已经开始把复习资料抛向空中，雪白的纸页在蓝天背景下像一群白鸽。

"终于结束了！"于问冲过来搂住两人的肩膀，"你们考得怎麽样？"

段安拧开瓶盖，灌了一大口水，喉结上下滚动："还行。"他用胳膊肘碰了碰沈谦，"警校体能测试是什麽时候？"

"下周三。"沈谦回答，眼中闪烁着期待的光芒。阳光穿过树叶的缝隙，在他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填报志愿那天，计算机教室里充斥着键盘敲击声和窃窃私语。段安盯着屏幕上的志愿表，鼠标在"音乐表演"和"计算机科学与技术"两个选项之间来回移动。

"想好了吗？"沈谦站在他身後，声音里带着难得的犹豫。

段安深吸一口气，点击了计算机专业，然後在第二志愿栏填上了音乐辅修。"我想离某个人近一点嘛。"他转过头，对沈谦眨了眨眼，"再说，计算机和音乐也可以结合啊，比如做音乐软件什麽的。"

沈谦的眼神柔软下来，伸手揉了揉段安的头发："。。。傻瓜。"

这个亲昵的动作引来周围几个同学的侧目。段安感到脸上一热，急忙转回屏幕前，却从显示器反光中看到沈谦嘴角的笑意。

毕业典礼上，沈谦作为学生代表站在主席台上发言。阳光透过礼堂的彩绘玻璃，在他身上投下五彩斑斓的光斑。

"。。。高中三年，我学会了最重要的一课：人生不只有一条路。"他的声音通过麦克风传遍整个礼堂，清晰而沉稳，"感谢所有帮助我明白这一点的人。。。"

段安坐在第三排的位置，目不转睛地盯着台上的沈谦。当沈谦说到"特别是那个总是对我笑的人"时，他们的目光在空中相遇。段安感到鼻子一酸，用力鼓掌直到手掌发红。坐在旁边的母亲疑惑地看了他一眼，递过来一张纸巾。

拍毕业照时，初夏的阳光晒得人睁不开眼。同学们在摄影师的指挥下不断调整队形，抱怨声和笑声此起彼伏。

"三二一，茄子！"

在快门按下的瞬间，段安感到自己的手被轻轻握住。他惊讶地转头，看见沈谦目视前方，嘴角却微微上扬。这个微小的动作被永远定格在照片里，成为他们青春最美好的秘密。

离校那天，他们最後走了一遍校园的每个角落。音乐教室的钢琴盖上已经落了一层薄灰，段安随手弹了几个音符，不成调的旋律在空荡荡的教室里回荡。操场边的自动贩卖机还在老位置，他们像往常一样买了一瓶冰红茶，你一口我一口地分着喝。

"大学见？"站在校门口，段安踢着脚下的小石子，声音里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夕阳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在校门上交织在一起。

沈谦点点头，突然从背包里拿出一个蓝色丝绒的小盒子："给你的毕业礼物。"

段安接过盒子，手指微微发抖。掀开盒盖，里面是一枚银色的口琴，在夕阳下泛着温暖的光泽。琴身上刻着"ToD。A。——Q。"，字迹工整有力。

"这。。。"段安惊喜得说不出话来，指尖轻轻抚过冰凉的金属表面。

"你不是一直想学口琴吗？"沈谦难得地有些不好意思，目光游移，"方便携带，在警校也能吹给我听。"

段安紧紧抱住沈谦，闻到了熟悉的洗衣粉香气混合着阳光的味道。他在沈谦耳边轻声说："我会每天给你写歌，直到你听腻为止。"

沈谦回抱住他，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不会腻的。"

暮色渐浓，两个少年的影子渐渐融入夜色。校门口的玉兰花开得正盛，香气弥漫在夏夜的空气中。远处传来火车的汽笛声，载着无数青春的故事驶向远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