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久,他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从喉咙里挤出几个字:“……王达,和那个齐家罪人,齐桦,还在鸟道,用窃来的金脉之精,制造那种……名为‘魔金’的杀伐之器。”
“与五十年前,瑄王爪牙的兵甲相比,有过之而无不及。”
就在此时,密室的门响起轻轻的敲击声。
月蝶氏无声无息走入,将信纸双手呈上。龙婆展开信纸,只看了一眼,猛地起身。
“备马!去野猪集!”
野猪集北方,荒废工坊。
“……所以,那个用桃花枝的尴尬人,他留下的符,根本不是为了保护我们。”
夏虫坐在地上,用一根炭笔,在破碎的瓦片上飞快地画着什麽。
是一张网。
一张由无数个名字丶地点和箭头组成的网。
“‘王娘子是死宗叛逆’,‘贫道追杀她与你报仇目的一致’……”
他一边画,一边用毫无感情的语调,复述着蹴六的话。
“……‘这水够脏,能泼在天枢院身上最好’……”
“你看,”他用炭笔的末端,重重地敲了敲网中央的一个空白圆圈,“这张网的连接点,有你大哥,有王娘子,有天枢院,有死宗……而我们两个,就被困在这个圈里。”
“这张符,不是‘护身符’。”
他擡起那双微凸的眼睛,看着对面正在检查那半截铁管的齐枫。
“是‘狗链子’。他把我们拴在这里,当诱饵,去看这张网里,还有哪些鱼会自己撞上来。”
齐枫伸出手指,小心翼翼拂去铁管内壁残留的黑色粉末,凑到鼻尖,轻轻嗅了嗅,然後,又伸出舌尖尝了尝。
“硝石少了。”他声音沙哑,“大哥的手艺,退步了。”
他擡起头,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里,燃着一股让夏虫感到不适的偏执火焰。
“他一定很痛苦。”齐枫说,“不然,他绝不会犯这种错。”
“我们现在讨论的,不是你大哥的手艺,是如何活下去。”
夏虫将瓦片上的关系网擦掉,重新开始画:“那个玩桃花的道人,是死宗的人。王娘子也是。这是他们宗门内部清理门户。我们只是被卷进来的……”
“你懂什麽?!”
齐枫猛地打断他。
“你以为我大哥是在造什麽?那是他用命换来的东西!能把天捅个窟窿的东西!”
他死命拍打着那半截铁管。
“只要有足够的玄重铁,足够的‘霹雳子’,别说一个王娘子,就是幽隐城,就是阚朝,我都能把它给打烂了!给哥哥们报仇!”
夏虫看着他那张因激动和仇恨而扭曲的脸,摇了摇头。
“我们的玄重铁,都是王娘子指缝里漏下来的。你去哪里找第二个‘鸟道’?世上又有哪里,能收集这麽多‘金脉之精’?”
他低下头,继续在瓦片上画着。
这次,是一条逃生路线。
“那道人把我们拴在这里,但他也给了我们一个机会。现在,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今天来的外地人’,在那个秃头枭身上。我有办法逃出去……用我家的家传,僞造两个有我们气息的偶人,触动那个剑符,假装我们已经死了。”
“逃?”
齐枫鄙夷地笑了。
“像条狗一样,夹着尾巴逃跑?夏虫,我一直以为,你虽然不通人性,但至少还有点骨气。”
他将那根铁管重重摔在地上。
“我哪儿也不去。我要在这里,等天枢院的狗杀过来。或者……等王娘子的爪牙,自己送上门来。”
就在此时,暗门被猛地撞开。
“夏先生,齐兄弟!出大事了!”
周瞎子边走边指着南方,声音因恐惧而嘶哑:
“柯老大……柯猎王,被人打死了!就在野猪集外头!是用……是用你们说的那种……铁管飞珠!”
夏虫手中的瓦片,“啪”地碎成了两半。
周瞎子几乎是绝望地继续着。
“杨爷……‘搭把手’的杨爷,已经疯了!他发了江湖悬赏令,说不管是谁,只要把你们两个的脑袋送去,他就把‘搭把手’送给那人!”
“快跑吧!再不跑就来不及了!”
工坊的大梁上,那道桃花虚影轻轻一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