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阁忍辱为苍生
眼前的涵虚楼,像个巨大的马蜂窝。
青樊崖次峰的阴面,与主峰成西南坤位。这子峰崖壁,终年不见天日丶不生草木,呈现令人心悸的黛色。
而就在这面垂直崖壁之上,无数根长短粗细各异丶混杂着青铜与铁木的巨柱,横平竖直地交错丶支撑。
巨柱之间,则是一排排密密麻麻丶如同蜂巢般深深嵌入岩体的窗口。
一行人正走在高悬的石砌风雨廊上,脚下是主峰与次峰间的千丈深涧;廊桥的尽头,便是由整块巨石雕琢而成的涵虚楼入口。
老将站在廊桥中央,凝视着那夜色中仅现模糊轮廓的山峦,和那座占据整面崖壁丶几乎与山峦融为一体的“怪物”,将手中“破军”的枪杆握得更紧了。
然後,一个让她自己都感到荒谬的念头,不可抑制地冒了出来。
——这鬼东西……
恐怕连齐好威的霹雳弹,都炸不动。
而此时的曦煌楼太卜殿中,另一副无法撼动的坚决神情,却出现在滑头的理繁楼主脸上。
懋柳道人深深一揖,沉声道:“阁主,此事万万不可如此处置啊!”
钧壤子把玩着手里的九连环,理都不理他。
“阁主!”懋柳道人愈发焦虑,“您方才将她们押往涵虚楼,此举……此举无异于引狼入室!再说那卯三三,其心叵测,如今又重伤滞留阁中,谁知他会做出何等事来?而这庄锦一行,未必便是真凶!您这般处置,岂非正中幕後黑手下怀?!”
钧壤子放下九连环,缓缓起身,走到窗前,负手而立,望着窗外夜色,沉吟不语。
懋柳道人见状,愈发急切,又道:“阁主,您莫非忘了,祖师当年留下的星偈?”
他上前一步,压低了声音:
“蛊魔造殃;嗣自相戕……一者化龙;馀眷皆殇……”
“这庄锦,与那卯三三,皆是‘养女’‘义子’的出身,与那桩旧事脱不了干系!如今我青樊阁,便应了这‘嗣自相戕’之谶。”
“此乃天数,亦是大劫!我青樊阁乃清净修行之所,断不可卷入此等因果漩涡之中!依弟子之见,当立刻将此二人逐出阁去,任其自生自灭!”
“懋柳啊……”他叹道,“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
钧壤子说完,狠狠地清了清嗓子。
懋柳的头皮一麻。
面前这老头的气质,已是截然不同。他头上,最近才新长出的几根宝贝短发,竟自行竖了起来。
这是钧壤子封闭天地气机的征兆。
“小滑头,你懂个屁!”
他暴喝一声。
“樊穷子是你老师还是我老师?”
懋柳唯唯诺诺地道:“当丶当然是阁主您的老师。”
“你也知道啊?老子跟他一起推衍星偈的时候,你还在喝奶呢!”
钧壤子走到那面描绘着周天星斗的太卜镜之前。
“你以为老子看不出那卯三三是个什麽货色?你以为老子不知道这背後是冲着谁来的?”
“你只记得老师这十六个字。却不知道,老子我已经推演了另外十六字!”
懋柳猛地擡起头,脸上满是难以置信。
钧壤子缓缓转过身,他一字一顿,声如洪钟,将那另十六字星偈,狠狠砸进懋柳的神魂深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