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後,她自己,走上前,伸出那只还在渗血的手指,按向那个“巫”字。
当狼灵的青光与血脉的红芒,同时在石壁上亮起时——
“轰隆隆隆——”
整面石壁,连同下方的地面,发出了沉闷的巨响,缓缓下沉。
石壁另一侧,是一间宽大的墓室,顶上的夜明珠,因着石壁下沉带入的活风激发,渐渐亮起。
墓室正中,是一口由整块汉白玉雕琢而成的石棺。
石棺之内,是一具保存完好的女子骸骨,穿着早已褪色的青色道袍,双手交叠于胸前,手中握着一卷古籍。
在骸骨的头顶,穹顶石壁之上,鲜血写就一行行小楷。
字迹娟秀,却又透着一股深入骨髓的决绝。
锦娘的目光,落在那血书的落款上。
两个她既熟悉又陌生的字。
——庄晴。
“娘亲……”
锦娘喃喃自语,伸出手。
泪水,不受控制地潸然而下。
苏闲语走上前,轻轻扶住她摇摇欲坠的身体,看着那一行行娟秀而决绝的血字,眼圈也红了。
“姊姊……别太难过了。至少……至少我们找到了庄姨的遗骨……”
她的话说到一半,自己便停住了。
“……不对。”
锦娘被拉回一丝神智,偏过头,沙哑地问:“什麽?”
“字。”苏闲语指着那面血书石壁,“姊姊,你看这字……写得太好了。一笔一划,横平竖直,就像……就像我小时候,师傅逼着我临摹的字帖一样。”
她转过头,看着锦娘。
“一个人……如果快要死了,身受重伤,或是神智模糊……她怎麽可能,还能写出这麽规矩的字来?”
“你看这里,”她指着一个“杀”字,“这一捺,又直又稳,一点都没抖。我……我抄书抄得手酸了,都写不出这麽稳的笔画。庄姨她……她当时该有多疼啊……”
苏闲语的话,如同一盆冰水,兜头浇在锦娘心头。
她猛地擡起头,那双被泪水模糊的眼睛重新聚焦,死死地盯着那面石壁。
——血迹,已经完全干涸,呈现暗褐色,边缘有细微的凝固颗粒。书写时间,至少在十年以上。
——笔画的转折处,力道均匀,没有丝毫因姿势不稳而産生的滞涩或飞白。手腕的发力点,始终在同一个水平面上。
——落笔与收笔,皆有法度。每一行字的高度丶间距,都经过了精心的计算。
这不是一个将死之人,躺在冰冷的石棺里,用尽最後力气写下的绝笔。
这是一个书法大家,在窗明几净的书房里,气定神闲,蘸着血墨,一挥而就的……书法作品。
“……这块石壁,并非躺在这里所写。”
她站起身,走到那石壁前,伸出那只因习练“冷锻”而变得异常敏感的手。
“……而且,这块石壁……也不对。”
她指着接缝处颜色更深的灰泥。
“砌这间墓室,用的,是青樊崖本地的青石。石质坚硬,混的是掺了糯米汁的石灰,用以防潮。”
“而这块石壁,石质更密,颜色偏暖。砌合它的,是普通的黄泥。”
“它是写好之後,从别的地方,完整地取了下来,再……砌在了这里。”
她缓缓转过身,看着苏闲语那张因震惊而空白的脸。
“砌在了,我娘亲的头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