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男人道:“孟老板名动天下,我认识也正常。”“别老‘您’了,我叫程枭。”
孟怜笙点头,叫了声“程先生”,不再多说。
程枭见孟怜笙并不想跟他多说,也就静默下来,时不时看看窗外等候雨停。
两人一直保持距离,一直无话。孟怜笙是很有养气功夫的,在梨园行待久了,哪怕再尴尬的情况也能泰然处之,这才哪到哪?
这种尴尬的氛围一直到程枭再次开口才结束,“孟先生小心脚下。”
孟怜笙这才留意脚下,低头看去就是一惊,离他脚边不到一米的地方竟然盘着一条蛇!
“它应该不是想攻击你,你慢慢往旁边动,我把它赶走。”程枭沉着开口。
程枭看这蛇上半身没有立起来,就边说边行动着,见孟怜笙并不慌张地慢慢躲开,抄起一根断掉的椅子上的长木条,道:“借用下你的灯笼。”
孟怜笙小心递过兔子灯笼,程枭借着灯笼里的火将木条引着,把蛇往门口方向驱赶……
那条小蛇终于被送出了门,古刹也回归平静,孟怜笙有些後怕,抚了抚胸口安慰自己後对程枭由衷说道:“谢谢你,程先生。”
程枭道:“没事,这个时节会有蛇,应该是这庙的外墙下长了野蒺藜的缘故。”
“嗯,那东西招蛇。”孟怜笙忽然想起小时候的一个夏天,师父说要把悦天楼外的那些杂草连带着野蒺藜都烧掉,他当时还疑惑为什麽,如今想来就是这个原因了。
雨势渐小,孟怜笙想着反正不知这雨什麽时候停,而现在没有再下大的预兆,此时不走更待何时?
于是对程枭道:“程先生,我是和朋友走散了才来这躲雨,他现在应该很着急,今日有缘相遇,但我就不久留了。”
程枭点了点头,在黑暗中笑了笑道:“再会,孟老板。”
孟怜笙正要推门走出,程枭却又叫住了他,他回头时程枭就已经把自己的大氅脱下来了。
“雨夜寒凉,孟老板披上这个再走。”走到他面前就要给他穿上,孟怜笙用手挡了挡,开口回绝道:“谢谢,不过程先生把衣服给了我,自己岂不也会受冻?”
只听程枭又说:“这个孟老板不必担心,一会有人来接我。”
“可是……”
“也不用还,只当是我补了上次看白戏的票钱。”
孟怜笙知道他这是不想让他多虑,看白戏这事早就在他师父在世时就整治完了。领情的同时又暗自咋舌,这麽一件衣服,不知抵了多少张票了。
“既然这样,那多谢了。”孟怜笙这次没拒绝,因为他的确很冷,何况程枭知道他是孟怜笙,言语间又透露自己去悦天楼听过戏,若想拿回衣服也不难。
“我帮你拿灯。”
孟怜笙穿完大氅,狐裘裹在身上暖意融融,他笑了笑:“再会。”
虽然花灯的光幽暗,可照到这位名角儿脸上也是一种别样风华,程枭一时间竟看得有些出神,等回过神来时,孟怜笙已经接过花灯推门而去。
这巷子深的很,感觉转角很多,弯弯绕绕跟迷宫似的,孟怜笙走过了两个转角,本想着等出了巷子,万一有那种雨天照样拉车的车夫就不用走回去了。
孟怜笙正默默祈祷着,耳边却听见有人喊“孟老板”……
他以为是听错了,可身後突然传来一声汽车鸣笛声,他猛地回头,正见一辆奥斯汀打着暖黄车灯向他驶来。
孟怜笙心中又惊又喜,想不到这种人烟稀少的巷子里也能开出汽车!汽车後还跟着一群刚才喊他的兵。
他更没想到,这样的巷子不仅能开出汽车,而且车上还有贾涟舟这麽一位爷。
车窗被摇下,贾涟舟脑袋往外伸了伸,朝对面的孟怜笙惊喜道:“可算找到了,孟老板快上车!”
孟怜笙当即就知道一定是薛良派他和这些兵来找他的,心下不免有些触动,他以为薛良哪怕是担心他也只是担心他,毕竟淋个雨又不能淋死人,毕竟是他丢下他自己跑了的。
①:“凤箫声动,玉壶光转,一夜鱼龙舞”出自辛弃疾的《青玉案元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