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乐歌垂着眸看着这墓碑看了良久,才伸手,将那上面薄薄的雪抚了,轻声道:“我不怪你们。我现如今,过得还算不错。”
便扯了扯嘴角,收回了手。
方收回手,馀光便瞥见香炉旁边有一束紫粉带蓝白的花。
千乐歌愣了愣,极快转过头去看。
确实是一束鲜花,娇艳欲滴,这花五个小瓣,一团黄蕊,有些像雏菊,颜色却分外绚丽。
可是方才古宸走时,都没有这把花。
千乐歌擡头去看,雪地里,只有古宸和自己的脚印,没有第三人。
是谁,竟能在不惊动她的情况下,近了她的身,还放了花在这里。
她侧着头在看莽莽的森林,还未想明白,身侧一道声音道:“你在,找我吗?”
这声音平淡,有些低哑,离她颇近,简直就像贴在她耳朵边说出来的。
千乐歌头皮炸然一阵发麻,本能的擡手,山河乾坤扇呼啸而出!
茫茫雪地里,她脚下一滑,拉开了距离,也看清了来人。
他穿了一身雪白的衣袍,极飘逸,在雪地里,倒比雪还白上几分,面上罩着一张玄铁的面具,透亮的反着雪光,只露出一双幽幽闪着寒光的眸。
他简直是毫不费力就捉住了山河乾坤扇,饶有兴致的看了看:“你这法器,瞧着漂亮,内里却差点意思。”
千乐歌这还是头一次第一招就被人制住了,这人徒手拿她的扇子!身影根本没动!
她心头惊涛骇浪刮过,脚下稳住,屈指,召回了山河乾坤扇,负手而立,眯眼打量他。
那人见她召回了扇子,有些意兴阑珊的拈了拈手指,声音温润:“怎麽这麽看我,我没对你动手,倒是你一来就打我,我不该才是这副防备的模样吗?”
这人来历不明,但言谈间,好似颇熟稔,带着一丝亲昵。
千乐歌心头七想八想,口中只道:“我不喜欢有人不声不响近我的身,阁下离我太近,不是找打吗?”
那人微微一点头,像是听进去了:“不要离你太近,记住了。”
他这副仿佛认真记下乖乖的样子,倒轮到千乐歌奇怪了,这人——
她视线落到地上那束花上,他这是来祭拜的。
又回忆起古宸说的并未找到她父亲尸首的话,心头一震,又擡头去打量这人。
心头一个念头随之浮了出来。
难道,这个人,是她父亲?!
那方玄铁的面具,将他的脸遮的严严实实的,只露出一双眼,但这双眼也不是一双冰冷清漠的眼,若细看,视线转圜间,倒更像天然含情脉脉。
千乐歌把那念头打消,心道怎麽回事,一见面他还没说话,自己先认爹了?
千乐歌看着他低头在看那墓碑,道:“阁下是来祭拜?和这墓碑上的人,是何关系?”
那人良久没说话,久到千乐歌都以为他不会回答了,他才道:“我也不知,也许,是朋友,战友,仇敌,亦或是陌生人?”
他叹息了声:“大概都有。”
他这叹息怀念的意味太过明显,让千乐歌的疑虑更重了。
那人一手放置腰间一手背在身後,转头来看她:“你有没有什麽愿望?”
千乐歌愣在了原地。
他这副温声细雨问她愿望的模样,好似下一刻就要给她实现的笃定,又让她脑子里凌乱了会儿。
这人到底是谁!?
这副和孩童哄着说话的模样!真是叫人烦闷!
见大有她不说,他就要一直看着自己等下去的模样,千乐歌皱了皱眉,移开了目光:“我的愿望为什麽要和你说,你又是谁?”
那人略一点头,像是有些失落:“现在的年轻人,都不怎麽相信人,也罢。”
千乐歌心头的奇怪越来越重,他声音分明听着是个青年的调子,却说出这样老气秋横的话,倒十分违和。
她还没说话,他已自顾自道:“我有一个愿望。”
千乐歌慢慢擡眼去看他。
他却又不说了,手指把那墓碑上化了的水泽抚了,便转身往山林里去了。
千乐歌终于是忍耐不住:“你这就走了?你到底是谁?”
那人慢慢踱步走着:“千乐歌,我们见面的机会还有很多,你会知道我是谁的。”
千乐歌咬了咬牙,有些难以啓齿,做了些心理斗争,还是开口道:“千鸩羽,你是千鸩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