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离舱里没有昼夜。
起初,月汐还试图用舰船时间计算时辰。但当第三次“换班时间”到来了却没有船员来替换她时,她放弃了。
不是船员们偷懒,而是时间本身在这个地方失去了意义。隔离舱悬浮在一个巨大的、纯白色的空间里,四周没有任何参照物。墙壁——如果那能称为墙壁的话——光滑平整,没有接缝,没有窗户,只有均匀柔和的白光从所有方向散出来,既不刺眼,也不暗淡,永恒不变。
星门号和其他四艘船被分别安置在五个这样的白色空间里。彼此之间能通过加密通讯联系,但仅限于最基本的语音和数据,视频信号被完全屏蔽。根据雷焰的分析,这整个空间本身就是一个巨大的能量屏蔽场,他们像被装进了五个透明的、隔音的、隔绝一切的盒子里。
“能量输出尝试失败。”雷焰第一百次报告,“无论是物理攻击还是能量冲击,都被墙壁完全吸收。反弹回来的能量只有输入的百分之三,而且……是被‘净化’过的,没有任何破坏性。”
“像打棉花。”岩盾闷闷地说。这个熊族战士试过用尽全力捶打墙壁,结果墙壁纹丝不动,他自己的拳头倒是肿了三天。
月汐站在舰桥观察窗前——虽然窗外除了白色什么都没有。她的手指轻轻敲击着窗沿,这是她思考时的习惯动作。
七天了。
或者说,根据舰船日志,外界时间过去了大约七天。在这里,时间的流逝感变得模糊而可疑。
七天里,那个自称“智械联盟·观测者序列”的存在,没有与他们进行任何直接交流。没有声音,没有图像,没有信息流。只有无穷无尽的白色,以及偶尔——非常偶尔——从白色深处传来的扫描波动。
那种扫描很轻柔,像羽毛拂过皮肤。但每个人都能感觉到,有什么东西在“看”他们。不是用眼睛看,而是用某种越他们理解的方式,从内到外、从物质到灵魂地观察、分析、解剖。
第一次被扫描时,灵叶医官差点崩溃。
“它在看我的记忆。”她在通讯里说,声音因为恐惧而断断续续,“不是读取,是……翻看。像翻书一样。我看见小时候的药园,看见母亲教我辨识草药,看见第一次解剖兔子时的手抖……所有东西,它都在看。”
从那以后,月汐下令,所有非必要通讯时,船员们尽量保持“空想”——想一些无关紧要的琐事,回忆一些毫无意义的细节,甚至背诵毫无逻辑的数字序列。这不能阻止扫描,但至少,不会让对方轻易获取重要信息。
但这样下去不是办法。
“我们不能一直被动等待。”曜的声音从加密通讯中传来。虽然距离遥远,但通过小芽建立的量子纠缠通讯,他们还能保持基本联系。信号延迟大约是三分钟,对话像在写信。
“主动接触风险太大。”月汐回复,“对方的技术水平远我们。贸然行动可能会被判定为威胁,就像那个‘流亡者’一样。”
“但沉默也可能被判定为‘无价值’。如果它们认为我们没有交流能力,或者没有交流意愿……”
月汐明白曜的意思。智械文明——如果这真的是一个文明的话——的思维方式可能与生物文明截然不同。对它们来说,沉默可能不是谨慎,而是缺陷。
“再等一天。”她最终决定,“如果明天还没有任何接触迹象,我们尝试送基础数学序列。那是宇宙通用的语言。”
然而,还没等到第二天,变化就来了。
那是被隔离的第八天——如果计算正确的话。月汐正在休息舱里尝试冥想,试图通过小芽感知周围能量场的细微变化。忽然,白色空间的光,变了。
不是亮度变化,而是颜色。
纯白中出现了一点蓝。
很小,只有指甲盖那么大,悬浮在空间中央,距离星门号大约一百米。那蓝色很特别——不是天空的蓝,不是海洋的蓝,而是一种介于金属和晶体之间的、带着冰冷质感的蓝。
然后,蓝点开始移动。
它划出一道优雅的弧线,在白色背景上留下一道淡淡的蓝色轨迹。轨迹没有消失,而是像用光笔在空气中写字一样,停留在那里。
弧线结束,蓝点停顿,然后开始画第二道。
一笔,一画。
一个复杂的几何图形逐渐成形。那不是简单的圆形或方形,而是一种嵌套的、多层的、精确到令人指的结构。月汐立刻认出来——这是古代遗迹中常见的一种能量回路图,用于高阶能量操控。
蓝点画完最后一笔,图形完成。
然后,图形开始旋转。
起初很慢,然后越来越快。旋转中,图形的线条开始光,从内向外辐射出柔和的蓝色光晕。光晕触及白色墙壁时,墙壁竟然开始变得透明——
不,不是透明。
是“消失”。
白色褪去,露出了外面的景象。
月汐猛地站起来,冲到观察窗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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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外,不再是无尽的白色。而是一个……空间。
一个巨大的、难以形容的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