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兄!”安王急了,“国库空虚,哪有那麽多粮款?再说……”
“再说什麽?”凌延逼近一步,千年老狐狸的威压悄无声息地散开,安王只觉得呼吸困难,仿佛被无形的手扼住了喉咙,“再说太後病重,你要趁机夺权?还是说,你觉得朕离了京城,这大啓的江山就该改姓了?”
安王被他眼中的戾气吓得後退一步,撞在柱子上,发出“咚”的一声。他这才意识到,眼前的帝王不仅是个狐妖,更是个执掌天下十年的狠角色,绝非他能轻易撼动的。
“臣弟……臣弟不敢……”安王声音发颤,再没了刚才的嚣张。
“不敢就好。”凌延收回威压,转身走向殿外。
“三日内,粮到青阳县。否则,休怪朕不念兄弟情分。”
看着凌延离去的背影,安王扶着柱子大口喘气,眼底却燃起熊熊怒火。他摸出腰间的狼头玉佩,狠狠攥在手心,心里暗暗咒骂:“好皇兄,你别得意太早!这江山,迟早是我的!”
凌延没回御书房,径直去了太後寝宫。太後正靠在软榻上,见他进来忙要起身行礼,还好凌延眼疾手快将太後按住了。
“母後不必多礼,身子不适就好好歇着。”
太後看着他眼底的红血丝,叹了口气:“哀家知道,你刚回来就被那些烦心事缠上了。安王那孩子……是哀家没教好。”
凌延没接话。他知道太後是真有点儿心疼他,可在皇家,亲情从来都是奢侈品。毕竟安王才是她的亲骨肉,她不可能真的不管。
“母後放心,儿臣心里有数。”凌延给她掖了掖被角,“水患很快就能平息,粮款的事儿臣也会处理好。”
太後回握住他的手,掌心粗糙却温暖:“哀家不担心那些,哀家只担心你。你这孩子,什麽事都自己扛着,别累坏了身子。”她顿了顿,忽然道,“哀家听说,你在青阳县遇到个懂治水的高人?”
凌延心中一动,点头道:“是,他叫何知洲,本事很大,有他帮忙治水能省不少事。”
“那就好,那就好。”太後笑了,“哀家听人说,那高人是位神仙?”
“算是吧。”凌延想起何知洲玩水时的样子,嘴角忍不住上扬。
“神仙也好,凡人也罢,只要能帮你,能救百姓,就是好人。”太後拍了拍他的手,“你在外面要万事小心,别轻信旁人,也别……别让人看出你的真身。”
凌延心中一暖。这宫里,大概只有太後知道他的秘密,却从未因此疏远他。
“儿臣明白。”
从慈安宫出来,凌延直接去了户部。周显正对着一堆账簿发愁,见帝王进来,忙跪下行礼。“陛下,安王刚才派人来说,粮款……粮款暂时拨不出来。”
“他说什麽?”凌延的声音冷得像冰。
“安王说,国库储备不足,要等秋收後才能调拨……”周显擦着冷汗,“可青阳县的百姓等不起啊!”
凌延走到账房前,随手翻开一本账簿。上面的数字密密麻麻,却处处透着猫腻——几笔大额支出去向不明,库房的存粮数量也与实际对不上。他指尖在账簿上一点,狐火悄然燃起,将那几行字烧得干干净净。
“周尚书,你是三朝元老,该知道什麽该做丶什麽不该做。”凌延合上账簿,语气平静。
“朕给你一夜时间,把能调动的粮款都调出来,明日一早,我要看到粮车出京。至于国库储备……你就说,是朕动用了内帑。”
周显猛地擡头,眼中满是震惊。内帑是帝王的私库,不到万不得已,绝不能动用。“陛下,这……”
“照做就是。”凌延打断他,“出了事,朕担着。”
待凌延离开,周显望着他的背影,长长叹了口气。他拿起笔,在账簿上写下“内帑调拨”四个字,笔尖微微颤抖。
他知道,这不仅是调拨粮款,更是帝王与安王的第一次正面交锋,而这交锋的结果,将决定大啓未来的走向。
夜幕降临,皇宫里一片寂静,只有御书房还亮着灯。凌延坐在案前,看着青阳县送来的急报——何知洲已疏通了支流,水势明显减弱,百姓们正忙着加固堤坝。
他拿起笔,想写些什麽,却又放下了。
不知为何,他忽然很想念青阳县的晨光,想念竈台边的玉米饼,想念那个能让水流听话的泥鳅仙。
在那里,他可以不用僞装,可以和百姓一起搬淤泥,可以对着一个人露出真实的笑容。而在这里,只有虚与委蛇的各路眼线丶不省心的弟弟和偏心的後娘。
“陛下,夜深了,该歇息了。”福全端着安神汤进来,见帝王望着窗外发呆,忍不住劝道。
凌延回过神,接过汤碗一饮而尽。“福全,你说,等水患平息了,朕能不能……能不能去河边住几日?”
福全愣了愣,随即笑道:“陛下是天子,想去哪里,自然能去。”
语毕,凌延也跟着笑了笑却没再说话。他知道,这只是奢望。他是大啓的帝王,是守护这方土地的大妖,无论多累都不能停下脚步。
就在这时,窗外忽然闪过一道绿光。凌延打开窗户,只见一只萤火虫落在窗台上,翅膀扇动间映出何知洲的脸——他站在河边,对着萤火虫挥手,青衫在月光下格外显眼。
凌延的心忽然定了下来。他知道,无论这宫墙里的暗流多汹涌,总有一个人在远方等着他,总有一份牵挂能让他在疲惫时找到力量。
他擡手,对着萤火虫挥了挥。
青阳县的河边,何知洲看着萤火虫传回的画面,笑了。他知道,凌延在宫里定是遇到了麻烦,可他相信,那只聪明的小狐狸一定能解决。
夜风吹过,带着河水的清冽,也带着一丝若有似无的默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