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烬情深,塔锁馀音
铜铃第三十七次响起时,何知洲的睫毛终于颤了颤。
不是梦。
鼻尖的草木香里,龙涎香缠着不肯走,是凌延守了二十三天的味道。
他睁开眼,先看见的不是天光,是凌延的脸,他眼下的青黑像晕开的墨,那个狼狈的青年正用指腹一遍遍蹭他脉门的皮肤,力道轻得像怕碰碎了他。
“知洲?”凌延的声音哑得劈了叉,尾音抖得像秋风里的叶。
何知洲想应,喉咙却干得像要裂开。
他动了动指尖,凌延立刻端来水,小勺碰着唇瓣,温水漫过喉咙时,他才看清凌延眼底的红血丝,密密匝匝的,像揉碎了的晚霞。
“睡了多久?”他的声音轻得像叹息。
凌延的指腹还停在他唇角,沾着的水渍被他下意识舔去,不疾不徐地回答:“二十三天了,老院判说你脉息弱得快摸不着时,我把终南山的铜铃取来了。”
何知洲转头,窗台上悬着枚铜铃,铃舌的鳞纹在晨光里闪。那是他用逆鳞化的,本是镇山的,此刻倒成了凌延的念想,被风一吹就叮铃响,像在说:“我在”。
“它一直在响。”凌延望着铜铃笑,笑得比哭还难看。
“刚开始我还以为是风,後来才懂,是你在应我。”
何知洲忽然懂了。
昏迷时断断续续的碎梦不是假的——江南的芝麻糖,华山的新月,终南山的雪,全是凌延趴在床边说的往事。
这枚铜铃被他的龙气与凌延的执念焐热了,竟成了把钥匙,硬是把他从无边的黑里拽了出来。
他擡手摸凌延的脸,胡茬扎得指腹发麻。
他说:“我怎麽舍得不醒。”
凌延猛地攥住他的手,力道大得像要捏碎骨头:“不准再睡了。”
何知洲笑了,眼底的雾彻底散了,亮得像当年坠在河面的星子。
“不睡了!有人欠我的西域星河,还没还呢。”
凌延的眼眶“腾”地红了。他俯身,额头抵着他的,呼吸缠在一起,带着彼此的温度:“我以为你忘了。”
“都想起来了,小狐狸。”何知洲的指尖划过他的眉,嘴角轻啓念叨着:“你说等当了皇帝,就陪我去摘星子。这话刻在我心上,褪不掉的。”
晨光漫过雕龙画凤的窗,把两人的影子叠在枕上。
凌延忽然吻下来,带着二十三天的焦灼与後怕,像要把这个人揉进骨血里。
何知洲闭上眼,感觉後背的龙鳞烫得厉害——那是龙族动情时才有的热,烫得人心头发颤,却安稳得很。
吻够了,凌延抵着他的鼻尖,声音哑得厉害:“乖,安王留在外面是个隐患。骨狼还关在天牢,安王放话说要用少年的血祭塔,还说……要你的逆鳞才肯放人。”
何知洲的眼神沉了沉。他想起那少年总跟着安王,狼瞳里的执拗像淬了火,终究是叹了口气:“也是个被恩情捆住的孩子,可怜得很。”
“天牢有我的人,护得住他。”凌延握住他的手,指腹按在他手背上的筋络。
“但锁灵塔必须去。安王偷了逆鳞,塔阵一啓动,半个中原都要被戾气吞了。”
“我知道。”何知洲坐起身,背後的龙鳞在衣料下若隐若现,泛着银白的光在晨光里流淌。
“他要的不是逆鳞,是我。只有龙族的灵力才能让塔阵成势。”
凌延的指尖骤然收紧:“我不准你去。”
“必须去。”何知洲按住他的手,目光撞进他眼底,亮得惊人:“阿延,信我一次。无论如何,为天下丶为百姓丶为了你,除了这样做别无他法。没有天下,何来我们?”
凌延自己也知道阻碍是没有用的,他的崇敬的人是天下的仙人,不是他一个人的。
他能做的也只有鼎力相助了。
宫外三十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