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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午最後一节课,奚淘罕见的有点儿心不在焉。
他单手支着脑袋,目光穿过窗外,从走廊上跳跃,看向教学楼旁的香樟树,初春时节,深绿的枝叶间掺杂着许多新生的嫩叶,在灰沉黯淡的世界里肆意生长。
奚淘盯着树发呆。
语文老师边讲课边走下台,经过时,曲指在他桌边轻敲了下。
奚淘回过神,顷刻间面红耳赤。他赶紧将发散的思绪扭转回来,注意力放到课堂上。
课後,奚淘去食堂吃饭。
尽管食堂夥食不好,但相较于外面饭馆小吃店,食堂要便宜不少。因此,他几乎每天都是在食堂解决午晚饭。
姜星祈可受不了这苦,他中午都回家吃,吃完午饭还可以在家小睡会儿。
奚淘中午休息时间,要麽去图书馆,要麽就待在教室。
学校图书馆藏书很多,奚淘拿了练习去一楼自习室。自习室人比较少,他在座位坐下,翻出笔低头写起来。
放在口袋里的手机嗡嗡震动,在安静的自习室,震动声也变得清晰。
奚淘着急忙慌,捂着口袋小跑着出去。
图书馆旁是一小片树林,奚淘没那麽胆大,只敢躲进树後,在树干的遮掩下去摸手机。
他手机是爸爸给的旧手机,很老的一个杂牌型号,屏幕碎了好几道痕,反应也迟缓。
来电显示上是爸爸的名字。
奚淘按了“接通”,等了有五六秒的手机卡顿,屏幕显示正在通话。
“爸爸。”奚淘喊。
手机里传来奚明的声音,温声问他:“淘淘,吃饭没?”
奚淘握着手机,感觉机身在慢慢发烫。他说:“刚吃好,你吃了吗?”
“我吃了,早就吃好了。”奚明笑呵呵说。
手机那端奚明说话时,隐约夹杂着身边工友说话的声音,像是还在工地,有点儿吵。
奚淘安静听着,通话突然陷入沉默。
父子之间总是不多话,即使对彼此深深的爱,话在嘴边也是干巴巴的叮嘱:“淘淘,在学校吃好点,不要想着给爸爸省钱。”
奚淘鼻子有点酸,模糊地“嗯”了声。
“爸爸这个月工资能拿□□千。”许是感受到奚淘低落的情绪,奚明刻意提起开心事,又忍不住叮咛,“你不用操心还债的事,专心读书,爸爸能解决的。”
奚淘点头,想到爸爸看不见,忍着鼻间的酸涩,轻声说:“好。”
又是一阵沉默。
奚淘没挂电话,许久,手机传来奚明很轻的一声叹息:“淘淘,我昨晚梦到你妈妈了,她是不是怪我清明没去看她啊。”
奚淘吸了吸鼻子,否认道:“不是的,她知道你忙,回不来,她能理解你的。妈妈应该是……想你了。”
奚明干燥粗糙的手擦了擦眼角的泪,忍着内心的悲恸,“你在学校要听老师的话,好好学习。爸爸要接着工作了,下次再打给你。”
奚淘想起爸爸妈妈,想到上午课上的发呆,想到自己不该有的心思,愧疚和负罪感从内心深处迸发出来,几乎要将他吞没。
他眼睛泛着红,强忍着情绪,哽着声音说:“好的,爸爸再见。”
他等奚明挂断了电话,才将手机熄屏,放回口袋里,在原地停留会儿,用手背擦了擦眼角,眼泪全部消失不见,鼻子红红地折回自习室。
没一会儿,
有只奶牛猫从身後的树旁蹿了出来,扑着跳着玩地面上的落叶,差点踩在小水洼里。
“警长,小心点。”任青惟说。
他蹲下,右手一下下轻柔地摸小猫,小猫舒服地咕咕响。他视线不自觉擡起,看向旁边的图书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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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里之外的申城。
奚明身上的背心全被热汗浸湿,他撩起衣角胡乱地擦去脸颊上的汗,回头去寻找包工头的身影,脸上堆满了笑,才朝对方走去。
“朱工。”中年男人黝黑浸满汗的皮肤在阳光下发亮,笑容无不讨好意味,後背轻轻弯着,语气谄媚又小心,“我想过两天回去一趟——”
包工头眉毛皱成明显的“川”字,没等他说完,沉声不耐烦地说:“回去做什麽?你不知道这段时间工地忙得很?”
“是是是,”奚明连声附和,垂在身侧的双手擦了擦裤子,苦笑着,“这不是前几天清明嘛,我也没回去,我怕孩子在老家会难受,就想着回去两天陪陪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