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建议。他身体状态很差,而且手术风险大,很有可能打开身体观察手术处,发现不能手术。”医生放下指示棒,说,“建议先化疗,等情况稳定好转了再说。”
他拿起血液报告单,眉头微蹙:“他这血钙水平异常升高啊,还不能化疗,得尽快把血钙降下来,电解质紊乱纠正了,我们才能考虑下一步。”
婶婶焦急地问:“多久能降下来啊?”
“至少一周,先去急诊输液降钙吧。”医生说。
他们回到病房,奚淘看见他们脸上的神情,什麽都明白了。
奚彦惨白着一张脸,行尸走肉般来到病床边,他低着头,不敢和奚淘对视。
气氛压抑得可怕,婶婶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轻快的笑,打破沉默,对奚淘说:“淘淘,医生说得去急诊挂水。”
奚淘说:“好。”
一连几天,奚淘都在挂水降血钙。
叔叔婶婶带着奚彦回宁川了,爸爸每天陪着他挂水。
时间过得好快,请的一周假已经过去,奚淘的血钙还没有达到正常值,还得接着输液,他接着给方琼请假,说到请几天时,他也不确定了。
方琼意识到不对劲,问:“奚淘,到底出啥事了,为啥又要请假啊?”
奚淘看着输液架上的药液顺着细细的塑料管源源不断地注入他的血管里,这麽多天的挂水,他的手背早因为反复的穿刺和药物的刺激,变得青紫浮肿。
他动了动唇,握着手机轻声说:“老师,我生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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欢快的铃声响彻宁中,紧接着,教学楼每个楼层陆续有学生出来。
夏天六点左右,光线还很强烈。
姜星祈在教室门口等张劭轩他们,张劭轩过来,照例看了眼五班教室里面,每日一问:“奚淘还没回来?”
“没。”姜星祈说,“老班说他又请假了。”
吴岩惊讶道:“啊?咋又请假?我都感觉我好久没看到小奚淘了。”
任青惟皱眉,问:“你们老师有说什麽原因吗?”
姜星祈烦躁极了:“没说,我联系不到他,都给他发几百条消息了。他有回你们吗?”
张劭轩摇头。
吴岩啧了声:“我们在群里艾特他,他也没回。”
姜星祈抓了抓头发,这几天总有不好的感觉,他语气更不耐:“这个死淘子,等他回来,我非揍他一顿不可。”
“他不会出啥事了吧?”吴岩犹豫着开口。
姜星祈瞪他:“我呸!”
“闭上你的乌鸦嘴。”张劭轩冷着脸踹他一脚。
吴岩赶紧抓住楼梯扶手,连忙道歉:“sorry!我收回我的话。”
“我淘子福大命大,上帝的宠儿。”姜星祈似乎还不解气,哼道,“他绝对不会出事的。”
“是是是。”吴岩认怂道,“您说得都对。”
下楼穿过漫长的林荫道,任青惟走在後边,他拿出手机,点开和奚淘的聊天框,垂眸给他发了条消息:【还好吗?】
奚淘被护士换药液的动静惊醒,他揉了揉惺忪疲累的眼睛,擡眼看了看新的一包药液。
奚明看见他睡醒了,坐直了身体:“刚换了药,你再睡会儿。”
奚淘摇摇头,笑了下:“睡够了。”
他从枕头底下拿出手机,消息栏上提示有条新消息。
这些天,奚淘总有些畏惧朋友同学发来的消息。他们的消息,像是被正常世界召回,有种失控感。
奚淘不知道该如何回复,不想说自己的病,可又怕他们追问,他会招架不住,索性便一条没回。
以为又是姜星祈发来的消息轰炸,他点开,看到发消息的人,明显愣住了。
R:【还好吗?】
这三个字,这个人,像一把钝刀,毫无预兆地捅进奚淘强行封闭压抑自己的硬壳里。一股巨大的,难以言说的酸楚从深处奔涌而来,直冲喉咙。
这些天,所有的恐惧丶绝望和不甘瞬间被点燃。
奚淘慌不择路般扔开手机,眼圈却彻底红了。
得知病情以来,他终于哭了。